第八十四章 我不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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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等着，他们什么都没有等到。</p>

然后有一天韩卫国发现相千云在哭，他吓了一跳，担心相千云是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吃苦了。</p>

相千云却取出了一份报纸。</p>

“卫国，我今天去县里的图书馆借书，找到一份报纸。”</p>

韩卫国打开来看了，气得几乎要吐血。</p>

他提交的报告赫然被作为基层干部优秀示范被刊登在了报刊上。</p>

唯独有一点，韩卫国、相千云的名字没了，成了另一个人。</p>

韩卫国找了所有的门路，求遍了当年的同学，试图找一个说法。</p>

只有人隐晦地透露给他：“卫国，你得罪人了。”</p>

“记得当年的补贴申请么？因为那个，你把那个王八蛋得罪了，他让他亲戚给了穿了小鞋，把你弄到山沟里去了。”</p>

“这还不止，他现在凭着亲戚的关系顺风顺水，这次你的功劳被占也是他唆使人干的。他后面有人撑腰，没人会给你出头的。”</p>

韩卫国真的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p>

他尝试了所有的方法，但得不到任何的帮助。</p>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甚至想要拔刀把那个王八蛋给杀了，好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p>

但这时候，相千云告诉了他一个消息。</p>

她怀孕了。</p>

这件事冲淡了他们的不快。</p>

他们每天讨论着关于孩子的事情，韩卫国表示要赶快给相千云安排婚礼，他原本是想在调到城里给相千云风风光光地办一场的。</p>

这件事成了他们的头等大事，他们甚至萌生出了在这里安安稳稳过下去也挺好的想法。</p>

但很快，修路的几年过度劳累的恶果浮现了。</p>

当年过度劳累，现在又怀孕，这让相千云的身体状况飞快恶化，她日复一日地瘦削了下去。</p>

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得尽快治，不过得花一大笔钱。</p>

韩卫国好歹算是个基层干部，他应该是有国家保障的。</p>

他觉得还有希望。</p>

但很快他就出离地愤怒了。</p>

他的申请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状况，在各个流程被有意无意地卡住了。</p>

人家都顾虑着他得罪的人，这个章拖几天，那个章拖几天。这个领导今天不在，那个领导今天不在。这个部门不负责这个，那个部门也不负责这个……</p>

等来等去。</p>

所有能借到的钱都花光了。</p>

相千云等不下去了。</p>

她只能抓着韩卫国的手，还是那么温柔地看着他。</p>

天空下着滂沱大雨。</p>

青年韩卫国跪在地上，仰天咆哮，表情狰狞。</p>

……</p>

“我把她葬了。”</p>

“那个韩卫国也跟她一起死了。”</p>

韩卫国的目中在燃烧着仇恨的火焰。</p>

“从那天开始，我变成了我最看不起的人。”</p>

“我阿谀奉承，贪赃枉法，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p>

“我靠着长相和才华去疯狂追求高官的女儿，尽管我看到她就觉得恶心。”</p>

“我答应了她父亲的要求，做了倒插门的女婿。我也从此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政治资源，以前不管我做了多少事情，他们不愿意，我就一点成绩都拿不到；从那时起，就算我一点事情都没做，天天坐在办公室，都会有不知道是谁的政绩被安到我的头上。”</p>

“我青云直上！也就是那时候，我跟爸都断绝了父子关系。</p>

“我留下的纪念，就只有曾经送给小云的戒指。我在它的外面又镀了一层金，放在了新婚的婚戒里面，装作跟我结婚的是小云一样。”</p>

“我什么都没有了。尊严，坚持，信仰，爱情……那我就要把我失去的，统统在权力上拿回来。”</p>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这样过去，会倒在追逐权力的道路上，我都已经认命了。”</p>

韩卫国的面上，不甘和执拗的表情浮现出来。</p>

“但我不服！”</p>

“贼老天，我不服！”</p>

“我这辈子的这盘棋已经下的七零八落，但我没想到在最后，我终于有了把整个棋盘掀翻的一手。”</p>

他的瞳孔中放射出疯狂。</p>

“吾主降临。”</p>

“世界毁灭。”</p>

“这就是我的报复。”</p>

“老天爷，我要……胜天半子！”</p>

……</p>

等到韩卫国说完，老人的目中老泪纵横。</p>

他颤巍巍地走上前去。</p>

“儿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被人打压的。”</p>

“我以为你是耐不住在基层，我以为你是贪图权势去做那些事情……我错了，爸错了，儿子，儿子！”</p>

老人痛心疾首地叫着，一步步地走近了韩卫国。</p>

“儿子，你妈走的早，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p>

“爸错了，爸错了，儿子，爸还认你这个儿子。爸给你赔礼道歉，爸对不起你，爸不知道你的难处。”</p>

韩卫国目光复杂，他摇了摇头。</p>

“爸……你没错。”</p>

老人擦了擦眼泪，继续道。</p>

“儿子，听爸一句劝，回头吧！”</p>

“回头，跟爸一起。咱们爷俩平时看看电视，下下象棋，你小时候最喜欢下棋，爸都记着呢。”</p>

“爸给你炒菜，炒你最喜欢吃的火腿肠吃，给你煮鸡汤喝，给你夹你最喜欢的鸡腿。爸都记着，爸一点都没忘。”</p>

“儿子，回头吧，回头吧！”</p>

“爸一把年纪了，爸一个人住着，心里不是滋味啊！爸不要你有什么大出息，爸就想你平平安安的，儿子，回头吧，爸没几天好活的了……”</p>

“你忍心让爸死不瞑目么？”</p>

韩卫国的身体颤抖着，身后的触手狂乱舞动。</p>

老人抓住了韩卫国的肩膀。</p>

“儿子！”</p>

“回头！”</p>

“小云要是还在的话，她也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的！”</p>

“你们是一起建设的国家，她是爱国的，她不会想要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p>

韩卫国低着头，身体停止了颤动。</p>

他抬起了头，眼中流出鲜血，和他的父亲痛苦对视。</p>

“爸。”</p>

韩卫国的身后，十几条触手上冒出了惨白的眼睛。</p>

他捂住了老人的眼睛。</p>

“我……”</p>

“不做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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