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寂寞是种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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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到妈妈死的那一天终止。</p>

从此以后，美人再也没有写过日记，也没有去上学。她住到了恩昆阿公的家里。在侉子坝，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值得她依靠，还有什么人值得她念想的话，就只有恩昆阿公了。</p>

她翻到日记的最后一篇。</p>

那一页纸上有一大块黄色的印记。那是眼泪滴在上面留下的泪斑，后来又发了霉，就变成了黄色的污迹。</p>

纸上的泪斑仿佛正在晕开，渐渐晕湿了整页纸。</p>

原本黄色的泪斑开始变得清冽，像山中的清泉一样。纸上的字变成了泉水中的鱼，在悠游嬉戏。鱼尾摆动，水面上荡起一层一层的波。</p>

水波一圈圈向外扩散，散出了纸面，散到了桌子上。桌面的木纹生动起来，像浸润在水里的老花梨木牍。</p>

泉水还在流淌，哗哗地从桌面流下，流到了地上，又在地上漫起来，成了一口碧绿的潭。整张桌子也变成了漂浮在水潭里的木板。</p>

虞美人看见自己坐在长条凳上，赤着双脚，潭水没过了脚踝，冰凉冰凉的。有几尾鱼在她脚边游动，鱼嘴不时啄到她的肌肤，痒痒的温润，像母亲的吻。</p>

她听说女儿想念母亲流下的泪水，可以汇聚成世上最深的泉。泉下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母亲就在那里等着自己。</p>

潭水的中间有一个黑色的漩涡，在缓慢的旋转、移动。</p>

“妈妈！”美人轻轻叫着。</p>

很快就可以和妈妈见面了吗？</p>

漩涡在朝她靠近，她微笑着看着。</p>

只要再近一点，她就可以跳下去了。</p>

漩涡的旋转速度忽然快了起来，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里面沉浮，似乎在挣扎。</p>

那是什么？是抓走妈妈的恶鬼吗？</p>

我不怕你！</p>

虞美人勇敢地站起来，站在条凳上。</p>

过了一会儿，水面忽然哗啦一声响，那团黑影从水里冒了出来。</p>

美人看见它张开了翅膀，跳到了漂浮的木桌上。</p>

那是一只浑身黑色的大鸟，有点像乌鸦。</p>

“哇哦，憋死我啦！”</p>

大鸟抖动着身体，浑身的羽毛炸开来，水滴被甩得到处都是。</p>

“你知道吗？谈恋爱的男人傻到家了，他们的眼里只有女人！女人！女人！如果给他们测一下智商的话……70？……50？对，最多50！”</p>

“该死的小齐一天到晚就知道趴在女人的肚皮上，连乌鸦喜欢吃什么都忘了。你知道他给我吃什么吗？酱肘子？那是不可能的！他居然给我吃榴莲！哦天哪，榴莲！那味道谁受得了？……呃……”</p>

乌鸦一边唠叨一边抖干净了身上的水珠，看了站在对面凳子上瘦瘦小小的女孩一眼，晃了晃可能因为榴莲吃多了而发懵的脑袋。</p>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哦，好吧，管他在哪儿呢！……小丫头你知道榴莲是什么吗？那是一种水果，味道就像……呃……涂了奶油和屎的波罗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