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冲冠原为酒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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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铜钱却突然从他掌中飞起，径直飞入庙中，直奔庙中那倒塌的神像而去。</p>

莼之张大了嘴，头跟着铜钱转：这是什么戏法？铜钱竟会自己飞来飞去？</p>

一个瘦削的白须老者从黑暗中走出，一脚踹在莼之后背，莼之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抬头一看，不是神算子是谁？</p>

小元叼着瓦罐回到破庙时，远远已听到那神算子的怒吼：“你把我的酒全喝了？那我的‘酒中仙’呢？”</p>

小元不敢从正门进入，绕到侧面从窗外往里望去，只见莼之被绑得结结实实，通宝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莼之鼻青脸肿，身上没衣裳，绳子深深勒入皮肉中。</p>

莼之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酒中仙’。我喝了你的酒，赔你便是。那神像后面有个钱袋，里面还有九十文钱，你都拿走吧。”</p>

那神算子长得仙风道骨，脾性却着实暴躁，他怒不可遏，又是一脚：“九十文钱？我那‘酒中仙’是人间至宝，九十万文钱也买不到。”</p>

想了一想，又取出一根绳子，将莼之缚到石柱上，从怀中掏出个葫芦来，拔开酒塞，放到莼之前面。</p>

莼之闻到那酒香，正是适才喝过的那种，不由深吸一口气：“好香！”</p>

“死到临头还犯馋！我那‘酒中仙’若有半点闪失，我就，我就，我就永远不许你吃冰糖葫芦！”</p>

莼之见这老者凶神恶煞，却说出不许吃冰糖葫芦的威胁，一下愣住了。</p>

小元闻到酒香，腹中似有千万条馋虫要爬出来一般，口水哗哗地流，简直一刻也不能忍耐，瞅见神算子转身的一刹那，一阵风窜入庙中，抢了葫芦窜上房梁，不歇气地喝了个精光。</p>

那神算子眼前一花，葫芦又不见了，气得哇哇乱叫，找了半天才在梁上发现葫芦，而小元已窜出庙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莼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p>

神算子够了半天也拿不到葫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酒中仙’啊！我最后一点‘醉蓬莱’啊！”</p>

神算子样子苍老，这哭闹动作却如三岁小儿，情形诡异，莼之想笑又不敢笑。</p>

小元喝得周身舒畅，本来还在窗外得意洋洋地偷看，此时见神算子崩溃失控，一时有点茫然。</p>

这时空中传来金属掠风而过的声音，莼之抬头望去，见又飞来两枚铜钱，贴着庙门，径直飞到神像后面自己藏钱的地方，张大了嘴，心想，今日是什么日子，这世间最怪的事情全让我碰了上？首先是狗会说话，然后喝了世间最好喝的酒，接着铜钱会飞，老头子赖地，这，这，这又是什么怪人来了？</p>

铜钱一落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便并肩走了进来。两人不过二十一、二岁，均身着白衫，长相俊美，不沾半点凡俗之气，望之令人艳羡。莼之见那女子一双妙目望向自己赤裸的上身，自卑羞愧之意油然而生，恨不得地上立即裂开一条缝，好让自己钻了进去。</p>

那神算子本来还在地上打滚，此时见了两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抱住年轻女子，鼻涕和眼泪全蹭在她雪白的衣服上，哭道：“娘，我的‘酒中仙’和‘醉蓬莱’全都没有了……”</p>

那年轻女子拍拍他的头，满脸宠溺地说：“好啦好啦，娘知道了。不要哭啦，娘来想办法。”</p>

莼之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此刻听年轻女子也自称神算子的娘，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那年轻男子过来替他松绑都忘了说多谢。</p>

小元懵懵懂懂趴在窗外，那年轻男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小元伸出一只手臂：“你进来吧。”</p>

那年轻男子目光平和，声音温柔，却十分坚定，小元不由自主地爬到他臂膀上。</p>

众人在火堆边坐下，小元爬到莼之身边坐着。皱皮鹤发的神算子依偎在年轻女子怀中撒娇，画风违和，莼之低着头不好意思看。</p>

莼之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张了张嘴，又把问题收了回去。</p>

神算子指着小元：“爹，娘，你算算我的鼻子是不是它抓的？”</p>

那男子掐指一算，眉头皱了起来，年轻女子见他表情怪异，掏出三个铜钱在地上卜了一卦，也是面色大变。</p>

莼之见二人神色不对，张了张嘴，终是不敢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指指小元：“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动物，居然会说话？你们的铜钱怎么会飞呢？”</p>

年轻女子柔声说：“她原是镇江城外银山上的狐狸，已经成精了。不过遭逢变故，失了两魄，因此失忆。”</p>

莼之挠挠头：“狐狸精？世间真有狐狸精，不是说很漂亮很妖媚么？原来真身这么丑！难怪被狐狸精迷住的人要找天师来抓它，实在是很吃亏啊。”</p>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在金国都学的什么……”</p>

莼之听得年轻男子口中说出自己来历，如五雷轰顶，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声音微微发抖：“你，你，你是何人，你怎么知道我的来历……”</p>

年轻女子嗔怪地看丈夫一眼：“孩子，你叫什么名字？”</p>

莼之犹豫了一下，看看年轻男子，又看看年轻女子：“我叫施莼之。”</p>

年轻女子道：“莼之，今日天色已晚，我的算儿须回府吃药歇息了。明日你在此庙中等候，我会来找你，你可以问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p>

“什么都能问么？”</p>

“是的。但只能问一个。”</p>

“为什么？”</p>

女子并不回答，两人带着神算子飘然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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