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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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p>

此诗名《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p>

是唐代岑参在任安西北庭节度判官之时，走马轮台，送封常清出征的心情写照。那时的他，心怀美好梦想，以诗词描绘出一幅宏大画卷，诗中写尽边塞的寒苦与雄迈，堪称激越豪壮，另具一格。</p>

现如今杨恒所看到的莫铁山脉分断处的葫芦口，亦有着如此的豪迈与雄健，但除此之外，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与阴暗。</p>

耗费魂力，将体能提升到极致，一路飞掠，杨恒用了半个时辰，才赶到葫芦口的。</p>

沿途所见，俱是一片荒凉，草木枯萎，道旁堆积着尸骸，尸虫从黑灰色的死人骨头中爬进爬出，看得人头皮发麻。还有未死绝的尸鬼躯体在地上爬动着，偶然见到的野兽，俱是眼睛赤红，有些颅壳爆裂，内有尸虫爬出，却依然不死。</p>

极少见到的水草滩流中，一群群血肉尽失、仅余下鱼骨与鱼头的“游鱼”在淡黑色的水草之下，缓缓游动，吃着飘浮的腐肉与水面的蚊虫。</p>

“世道竟已崩坏至此？！”</p>

杨恒蹙着眉，将目光从身旁不远的一处水潭收了回来，他的魂术此时已经全力启动，方圆两里之内，连蚂蚁走过树叶的声息都难逃他的耳目。</p>

他轻轻一纵，人已经飞升到绝壁之上的一处突出石块上，然后接连几个纵跃，便离葫芦口的纵深地带又近了一些。</p>

高度与纵深度一改变，所能观察到的范围随之扩大，在山谷两旁的林间石洞里，可以感应到非常明显的人马呼吸声，其中有些气息沉郁内敛，若隐若现，似有若无，必是顶尖高手无疑。</p>

杨恒从石缝间瞄出去，只见在夜色掩映下，无数披坚执锐，面目森寒的军士正在往山谷中的各个藏军处移动，他们行进之时井然有序，静谧无声，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如棉花，这样的军队，一旦行动起来，必定侵掠如火。</p>

处于莫铁山脉中段的葫芦口是烨阳城、卧龙城、赤嵌城、益州城四方势力都不管的真空地带，在这个地方突然出现如此大规模的精锐部队，而玉摇花母子又恰巧要经由此处回赤嵌城……这些军人的目的已不言而喻。</p>

杨恒没有再往深处探查，一来担心会惊动敌人，二来时间已过子夜，再不往回走，只怕在黎明之前就赶不回营地了。</p>

他从崖壁上掠了下来，往东北方向疾掠而去，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耳际旁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放眼望去，只见在眼前两百米开外，有一支骑队正朝葫芦口方向疾驰而至。</p>

这队人共十一名骑手，身手矫健，神情勇悍，他们身上不披铠甲，但身负长刀劲矢，看衣着与装备，象极了轻装出行，以便于刺杀与侦查的隐密行动部队。</p>

为首一人圆脸短须，身穿皂色长袍，头顶文士冠，仿佛一个学士似的。</p>

在他的马鞍前架着一个人，此人的身躯仰面垂挂着，所以能看得清面容，其身着锦衣铁鞋，杨恒认得出这个俘虏便是锦衣卫哨探营的小队长张原庆！</p>

骑队速度极快，瞬息便至，杨恒立于荒原道旁的衰草之侧，迎面扑至的劲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p>

“前方何人？”为首的文士首先察觉到了杨恒的存在，他一勒缰绳，座下劲骑立即停下，；四蹄驻住，纹丝不动，就仿佛一只小猎犬被勒停了似的。</p>

他身后十骑疾驰如风，从后呈扇形包围上去，一下子便将杨恒钳制在中央。</p>

杨恒端立不动。</p>

他望着这名文士，笑道：“过路的。”</p>

文士眯着眼睛望了杨恒一会，亦笑道：“那我送你一程吧。”</p>

“好。”杨恒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即就出手了。</p>

他的目标是文士身旁的十名骑手！</p>

杨恒的目的很简单，这名文士是头领，信息量肯定大许多，所以暂时要留活口，至于……其他人，全部都可以死了！</p>

他的轻功名叫幽魂鬼步，施展起来，连影都看不到，加上他必杀的信念，此时全力施为之下，更是快得匪夷所思。</p>

杨恒的身形在空中电闪而过，十名骑手的头颅顿时象被拍碎的西瓜一样裂开，他们十人连拔出兵刃的机会都没有，便全部从马上掉了下来，而那十匹马也一齐跪在了地上，细看之下，原来马头俱被杨恒的掌力震碎。</p>

一击十杀，酣畅至极！</p>

杨恒的身形在空中毫不停顿，立即折向那名文士，动作圆融流畅得就象水墨融于溪流，不带一丝烟火气。</p>

文士面上显出极之惊骇的神情，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们会杀掉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杨恒身上的气息平淡得不象是一个练武之人，所以他原来还是抱着戏耍的心情来杀人的，但想不到遇到的竟是一个索命的煞星。</p>

他双手探向了马鞍后的双刀，这两柄刀曾经染过上万人的颈血，在原涛阵营中，他杀人的凶名是极其响亮的。</p>

双刀出鞘！</p>

在杨恒来到他面前之际，他竟然拔出了刀，仅凭这一点，他就算死了，也可以在地底下吹上几辈子了。</p>

但也仅此而已了。</p>

双刀出鞘，然后……又被塞回了刀鞘！</p>

是杨恒把刀塞回去的。</p>

塞回去的同时，他顺便卸下了文士的一双胳膊。</p>

钻心的剧痛！</p>

文士稍稍用眼睛瞥了瞥自己被扭得象麻花一样的手，正想嘶吼，杨恒却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将他从马上提了下来。</p>

他座下的马，被杨恒一掌按在头顶，也象另外的那些马一样，连叫都没叫，便瘫在地上。</p>

文士如同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所有的啼鸣都止于喉间。</p>

“嘎……嘎……咳……咳……”</p>

他的双脚本能地踢向杨恒，不过这个愿望很快也落空了，因为他的腿骨直接被杨恒用脚扫断！</p>

此时的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手、没有脚的葫芦。</p>

杨恒将文士掼于地上，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p>

文士惨烈地笑道：“我们都是你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觉得有些解气了，他的腰杆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硬气，很有骨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朝杨恒的脸吐口水！</p>

杨恒冷笑，他凌空一掌就削掉了文士的半个下巴，文士的眼睛因为剧痛而圆睁着，他的喉间涌出大股鲜血，但他还没有死。</p>

因为杨恒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只觉一股澎湃的真气从他的百汇穴直贯而下，这股真气给他续着命，同时也让他如坠迷雾之中，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而迷幻起来。</p>

杨恒的魂术——追魂引！</p>

追魂引是逼问口供最好的办法，只要没死，即使你不开口，我也能知道你心中的秘密。</p>

不一会，杨恒松开了按在文士头底的手，文士失去支撑，身体便往地上倒去，杨恒冷哼一声，左脚飞出，踢在他胸膛上，只听骨碎之声，闷闷地传出，文士的尸体象一块烂木头一样飞向二十几米开外的一处水潭。</p>

水潭里有只剩骨架与鱼头的“骨鱼”，它们吃起肉来，比尸鬼还狠，连带血的衣服都不放过。</p>

水花剧烈地飞溅着……</p>

杨恒将人与马的尸体都扔入水潭之中。</p>

然后，他用手心抵在张原庆的背心，输入一道真气。</p>

张原庆缓缓地苏醒过来，见到杨恒，他眼中亮起一丝希冀的光芒，虚弱地道：“杨……杨大人……救我。”</p>

杨恒眉眼中尽是郁色，他沉沉地道：“很抱歉，你已经……救不活了。”</p>

方才灌入真气之时，杨恒便已知道张原庆全身的经脉至少有一大半都被内劲震断，文士那一伙人之所以还留着他的命，是想继续在他口中探知更多的消息。</p>

张原庆眼神黯了下来。</p>

“给……给个……痛快！”</p>

杨恒点头。</p>

掌力一催，张原庆的身体立即变得僵直。</p>

这一掌，将张原庆的心脉全部截断，他立即毙命，死得毫无痛苦。</p>

杨恒将张原庆的尸体也扔入水潭之中。</p>

将现场处理干净之后，杨恒立即动身往回赶。</p>

根据方才从那个文士的记忆中所取得的情报，葫芦口内至少埋伏着原涛以及其他势力所集结起来的五万大军，目标便是玉摇花母子。</p>

文士名叫张采，是原涛麾下一名偏将，职位不算高，所以得知的内幕信息并不算多。不过他负责哨探营，便也分管着情报。</p>

所以，他是知道玉摇花阵营中有他们的内应的，据内应传过来的消息，玉摇花的护卫队本应是昨天下午到达葫芦口的，但很明显，情报有了误差，因为玉摇花根本没进包围圈！</p>

至于内应是谁？有几个？他也不清楚！</p>

杨恒现在只想飞回营寨中去。</p>

此行的成败与否，在于能否将全部内鬼找出来。</p>

现在，杨恒心目中已经有了第一个人选。</p>

……</p>

天空依旧暗如浓墨。</p>

冷无情在营地内缓缓地走着。</p>

他睡不着，因为按照计划，他们明天就将继续朝葫芦口进发，到了葫芦口，眼下的这支队伍以及他的命运将会被彻底改变。</p>

营地内的警卫见到他，都纷纷肃立致敬。做为老牌的锦衣卫头目，他的地位与威信还是很高的。</p>

他默默地点着头，表情严肃地在这些即将变成尸体、曾经并肩作战的下属面前踱过。</p>

看着这些鲜活的面容，他一点内疚的感觉也没有，反而隐隐有着一些将天意玩弄于股掌间的兴奋。</p>

走过杨恒的帐前，他停伫了一下，因为风吹起了营帐的门帘，他的眼光瞥进去，里面似乎没有人。</p>

今夜，他在营地内巡了好几遍了，其他地方似乎也没有杨恒的踪影。</p>

“他会去哪？”冷无情暗忖道。</p>

正思忖间，忽觉身后有风，他霍地转身，便看到了杨恒。</p>

杨恒微笑着，缓缓踱至他面前，象老朋友一样地寒喧道：“冷大人，在巡营呢？”</p>

“嗯，杨掌门还没睡呢？”冷无情嗅到了杨恒身上的血腥味和荒原上的泥土气息，眉头微微一皱。</p>

“刚才睡不着，出去走了走，现在倒觉得有些乏了。”杨恒一边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淡淡地对冷无情道：“冷大人辛苦了，也早些歇息吧。”</p>

“嗯，杨掌门也辛苦了。”冷无情返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p>

入得营帐，他的眉头尤自紧拧着，心中思绪万千，他仍然放不下方才嗅得的血腥气。</p>

杨恒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p>

这让他更加纠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