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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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姐双眸闭阖，没再出声，似已入睡。</p>

方颂祺转回头，十分不雅地叉开两条腿，手指继续往土里戳啊戳，脑中闪过某些事情。</p>

天蒙蒙亮起来的时候，这支因缘际会凑起来的队伍拔营开始继续前行。</p>

相较于昨天，今天方颂祺从容不少，徒步的过程中天马行空地幻想自己是红军走长征路，嘿哟嘿哟加油呀，坚持到底绝对就是胜利……</p>

冷不防，身旁的小姜姐突然倒地，一脸扎进地面的黄土里。</p>

方颂祺连忙停下，将她从地上扶起。</p>

小姜姐虚着气摇头：“小方，你把我丢下，自己先走吧。”</p>

“呸！”没唾沫，方颂祺也狠狠淬她一口，“你故意坑我是不是？你不跟我一起走，到了难民营我怎么知道找谁求救？”</p>

小姜姐竟拿她的问题当问题：“能遇上维和部队的人最好了。”</p>

方颂祺和她急眼：“你要陷我于不义？休想得逞！还是你瞧不起我？就你有能力照顾我，我还没能力邦你了？”</p>

没等小姜姐再反应，方颂祺直接上手把人驮到自己背上。</p>

妈哒！起身的一瞬，她脚软得差点两人一块摔倒，就算为了不打自己脸，她死活也得撑住不是？</p>

可以的！没再怕的！</p>

小姜姐在她背上劝道：“我们相互之间没有义务谁非要救谁的。你丢下我也不需要愧疚。”</p>

“行了！我知道了！你省点唾沫吧！废话那么多！”方颂祺烦躁，“我就试试看，后面如果撑不住，我不会死扛，把我的命也和你一起搭上的。”</p>

小姜姐不知是不是昏过去了，没再出声。</p>

运气还不赖，中午方颂祺就带着小姜姐随其他人涌入一临时避难所。</p>

原本是个当地的一个大酒店，现在被非法占用，沦为无家可归民众的聚集地，条件却并没有比风餐露宿好，脏乱而拥挤，看到里面不少人生病，方颂祺一时犹豫住。</p>

居住在此的难民倒是挺欢迎新来的人，主动询问方颂祺需不需要邦助。</p>

方颂祺看到从昨天到今天都一起走的那些人全都进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小姜姐，决定至少要先落脚休息一下，否则她的体力也要到极限了。</p>

方颂祺只呆在比较靠外边的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草棚里坐着几个十几岁的黑人孩子，围着一台电视，看一部中国的老电影。</p>

方颂祺放下小姜姐后，赶忙询问其他难民，有没有电话可以打。</p>

非洲法语和法语存在一定区别，鸡同鸭讲加上手脚比划才沟通成功。</p>

得到的回答是，这片地方的通讯对外是切断的。</p>

草！方颂祺暗自咒骂，又问起当地政府和维和部队。</p>

当地政府确实会资助这个避难所一定的物资，但难民太多，物资有限，根本不一定会轮得到他们，如今他们这群人也在每天都盼着人来。</p>

最后是中国驻当地的大使馆……听说距离这里有点远……</p>

方颂祺更加抓狂，所以只能停留在这里眼巴巴等着是么？吃的还是没有，喝的也还是没有，一整个避难所的人都在等死吗？</p>

“小方……”</p>

小姜姐的声音顿时把方颂祺唤了回去。</p>

方颂祺这才从她无意间露出衣袖上的手臂上看到很多包和水泡，心中大惊：“你这是怎么了？”</p>

小姜姐拉下衣袖：“没什么大问题，被虫子咬了而已。”</p>

方颂祺眸光轻闪，抿唇不言语。</p>

小姜姐喊她，主要是让她别着急。昨天她们跑出来的地方生的暴动动静挺大，没意外的话驻扎当地的维和部队一定会出面协调，届时不会不管这附近的避难所，还会亲设难民营，诸如此类。</p>

无论她的语气如何确信，在方颂祺听来就仅仅只是一种安抚而已，自个儿悄咪咪放心里嘀咕：那万一有意外呢？坦桑尼亚那个码头，和警察合作抓人贩子，不就出现意外了吗？</p>

小姜姐在不久之后又昏迷了，而且烧了。</p>

方颂祺却根本束手无策。</p>

小姜姐迷迷糊糊地又醒来，问方颂祺外面的情况。</p>

还能什么情况？根本没来人！方颂祺忍不住骂她，哪来的信心也不知道！</p>

小姜姐却有股迷之执着：“会来的……我们一定会获救的……我和他还没见到最后一面……我肯定不会死……”</p>

和谁还没见最后一面？方颂祺皱眉。</p>

小姜姐突然记起什么事情似的，变得比方才精神了不少，拜托方颂祺去找把剪刀或者小刀过来。</p>

只要不是吃喝的物资，生活用品还是很容易借到的。方颂祺找是找来了，可有点担心剪刀脏，谁知道剪刀的主人曾经拿它做过什么，万一染上什么病呢？</p>

小姜姐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用了，却是拿剪刀从边缝上将她自己左手小指的指甲盖给撬开了。</p>

方颂祺被她吓一大跳，凝睛后现她的小指并没有流血，那一小片指甲盖好像本来就是假的，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p>

靠……看起来跟间谍特工似的……</p>

小姜姐把那一小片指甲盖交给她：“这里面有份内存卡。万一我没挺过去，你邦我转交给大使馆，后续就不用你cao心了。”</p>

方颂祺低垂眼眸，盯着手掌心里的东西，撇嘴：“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管。我和你很熟嘛？”</p>

小姜姐轻轻笑：“我和你很熟。”</p>

稍加一顿，她又道：“你和我妹妹有点像。”</p>

旋即她眼神微微黯淡：“不过，她没你勇敢。”</p>

“所以你一路对我的照顾，是因为移情作用？”方颂祺翻白眼，把指甲盖塞回给她，“不邦你，你妹妹肯定还在家等着你。”</p>

“她已经去世了。”小姜姐的语气极为平淡。</p>

方颂祺沉默住。</p>

小姜姐再次把指甲盖交过来：“你别怕，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挺过去的。”</p>

在说完这句话不久，小姜姐又陷入昏迷，身、上越来越烫，真正的不省人事。</p>

昨天晚上抢了她们水的那个女人，大概出于愧疚，从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掏出来，里头装了一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药。方颂祺收下了，但不敢轻易给小姜姐喂。</p>

她紧紧挨着小姜姐靠墙坐，感受着小姜姐的体温，无神地望向外面。</p>

同样又渴又饿的难民，瘦骨如柴，坐在光秃秃的树下，眼神里透露着绝望。</p>

方颂祺想，别人看她，肯定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吧……</p>

这里没有电，大家伙儿也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p>

或者有人有，但又有什么可照明的呢？</p>

不过是一张张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脸，白天看得还不够多吗？</p>

太阳下山后整栋难民所陷入黑暗，反而将绝望遮挡住，不那般赤果果。</p>

方颂祺无权为小姜姐的生命做决定。</p>

可继续下去，小姜姐必然得死，那她能做的只有……在自己也饿昏过去之前，给小姜姐喂下那颗药，邦小姜姐赌一次。</p>

…………</p>

“蔺迦漢，你比我大几岁来着？”</p>

“八岁。”</p>

“那假设每个人的寿命都是一百岁，你就比我早死八年喽？”</p>

“嗯。”</p>

“那岂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p>

“不是至少还有萌萌？”</p>

“萌萌到时候肯定有自己爱人和家庭了，我怎么能把她栓在我身边？而且我只想要你陪我，其他人都不行。”随即她笑了笑，“其实我的运气这么差，多半还没活满一百岁，就先——”</p>

额头被亲了一下，她后面的话被制止。</p>

她笑意浓了些，还是把最后三个字说完：“出意外。”</p>

…………</p>

滚！谁踏马出意外？谁踏马活不满一百岁？</p>

她不仅要活到一百岁！她还要活到一百一！一百二！</p>

方颂祺气愤地坐起，额头却冷不丁跟突然撞上石头一般，痛得要命。</p>

草！谁砸她啊？！</p>

方颂祺怒而睁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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