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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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很清楚，长安城的冬天，染上风寒是怎样的下场。</p>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也许只是一场头疼脑热，浑身乏力。</p>

但对于她，对于这个城市里的乞丐而言，染上风寒，等于死亡。</p>

我也要死了吗？</p>

海棠没有什么恐惧。</p>

毕竟她活到现在，一直就没有过希望，所以也根本不了解，什么叫做绝望。</p>

她闭上了眼睛。</p>

也许睡一觉起来，自己还能活着？</p>

以往她就靠这招撑过了无数的疼痛与饥饿。</p>

“呼……”</p>

海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墙角。</p>

也许是错觉，闭上眼后，她竟觉得风雪比之刚才，要小了许多。</p>

不对！</p>

海棠猛然睁开眼睛，嗓音嘶哑地喊道：“谁？”</p>

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p>

海棠很小的时候就懂了一个道理。</p>

善意是强者的慈悲，而像她这样的，如野狗般的乞儿，根本不存在，也不能存在任何善意。</p>

越是穷苦，卑贱之人，就越会变着法儿地伤害他人。</p>

又是来抢地盘的吗……这种天气？</p>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瞪出了平日里最凶恶的眼神。</p>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些野狗般的同类。</p>

挡住漫天风雪的，是一个僧人。</p>

他很年轻，穿着一身老旧的僧衣，似乎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p>

白色的雪花缠在他身上，他的眸子很亮，很干净，就像……夏天晚上的星星。</p>

“施主。”</p>

他弯下腰身，把手递到了她面前。</p>

海棠一看，那只手上有一个雪白的馒头，正微微地冒着热气。</p>

很奇怪，若是以往，她早就迫不及待地夺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p>

生活教会她，只有吃进了肚子里的食物，才不会被人抢走。</p>

但这次……她犹豫了。</p>

好干净的馒头……</p>

和这和尚的眼睛一样干净。</p>

她想夺过馒头，但想到自己畸形又肮脏的手，又忽然怕了。</p>

她怕弄脏了这个馒头。</p>

“施主，雪大了，快回家吧。”</p>

和尚的声音再次在海棠耳边响起。</p>

等她回过神来时，馒头已经在自己手上了。</p>

雪好像小了一些。</p>

海棠眯着眼睛，伸出手挡住风雪，看向和尚的背影。</p>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走到了桥头处，盘腿坐下，很快，雪花就落满了他全身。</p>

疯子吧？</p>

海棠惊奇地看着他。</p>

注视没持续多久。</p>

毕竟，看着一个雪人并不是一件太有趣的事。</p>

至于那个馒头，已经被海棠一点点撕下来吃掉了。</p>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恢复。</p>

海棠撑着墙壁，努力地站了起来。</p>

如果能活着，就算以再丑陋的姿态，海棠也想继续活下去。</p>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疯子般的和尚，朝着自己那不能称之为家的破庙，一点一点地前行。</p>

眼看着就要拐角，海棠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那桥头白茫茫的雪人一眼。</p>

如果明天你冻死了，帮你收个尸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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