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097）：贵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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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前文，不多啰嗦。</p>

却说贵方最后醒来，竟被一泡尿冲醒。原来有人赶夜路，尿急了，就着路边方便，哪知道灌木丛里还躺着人。又臭又臊，冲得一头一脸，贵方想不醒也不行。</p>

先是长唔一声，随即贵方冬瓜似的身影突然矗起。紧接哇呀一声，那个尿人吓得扭头就蹿，下裳也没来得及提好，一路上连滚带爬，肯定有不少的跟斗可摔。</p>

贵方迷瞪了一会才清醒过来，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曾经蹲到这丛小树后面。再往后想，什么也记不得了。复往前想，这才吓了一大跳。莫非这天下真有鬼魅不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放倒？要是人，怎么自己一无察觉呢？</p>

那一会儿，他可害怕极了。仿佛有无数个鬼魅浮现在身边，随时随地都会对他下手。而之所以还没下手，不过是人家想多戏耍一阵而已。哪怕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吓出一身汗来。平素自诩武艺高强，这会儿简直不堪一击。</p>

夜黑昏暗，目力难远，除了微风撩得野地里的叶草窸窣作响，偶尔有几声虫鸣。幸亏舌头已经饱蘸尿液，又热又酸，连啐几口，有助清醒。凝神片刻，自觉只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这才敢从灌木丛里慢慢摸索着爬出来。</p>

贵方惊魂尚且未定，脑子里却又纠结开了。是该往前走，还是该往后走？换一句话说，贵成他们是不是已经追上前去了？还是到现在还没能追上来？</p>

贵方想了想，他决定继续往前追。他想贵立肯定会沿着官道走，方向应该没问题。如果走得不快，下一站就该是梅里镇了，如果急于赶路，那现在也能到龙山县城。不过问题不大，平江过梅里到龙山县城几乎不用走弯路。</p>

刚准备迈步，一个突然涌出来的念头又把自己吓了一跳。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家伙会不会也是看上了三师兄手里的姑娘？祸及自己不过是在清理外围，以免将来碍手碍脚。一念及此，立刻发足狂奔，恨不能一口气就撵上三师兄。</p>

可跑了没一阵，却又突然停住了。心说我这是往哪儿赶？真又赶上还不等于去送死吗？倘若刚才放倒自己的不是什么鬼魅，那厮的功夫高得简直匪夷所思。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灵山十杰之一，江湖上不说一流，跻身二流应该不成问题。可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暗算，连个门儿也都没摸着一点，谈何还手？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赶着去送死，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呢？</p>

可不往前跑，又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找到二师兄或者三师兄，大伙儿团在一块，才有可能找到安全感。就这样，跑跑停停，停停跑跑，总算还在往前走。</p>

从平江到梅里也就五六十里路，看到启明星的时候，约摸着快到梅里镇了。</p>

当前面一大片房舍在黎明中慢慢呈现之时，贵方总觉得后面又有个人在追了。</p>

他掉头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p>

再往前跑，因为背着东方向西南，地上已经有了影子，而且是两个人的影子。自己的影子总从自己的脚下发出，而另外一个影子则要比自己矮许多。不管如何赶快还是趋慢，自己的步子基本上都是落在那个影子的腰眼里。</p>

那绝对是个人的影子，只是瘦小了些，好像一个小孩子踩在高跷上戏耍，就跟自己的影子一样随着步伐起落在有节律地耸动。猛个停步，遽地倒退，倏忽横移，陡然转身，不管怎样折腾，似有似无，总不能让你间隔真切。继续往前，那影子总会慢慢显现。他动它也动，他停它也停，一点辙也没有。</p>

突然，他看到了一辆有点熟悉的大车，卸了辕马，停在镇口的一家客栈前。正是那出自官邸的马车，蓬上画有灵山的特殊记号，看来三师兄也想联系同门。那么三师兄肯定就在客栈里，只要找到他，兴许就能对付这诡谲的影子了。</p>

当他发足冲向客栈时，突然觉得身子轻了，没等他叫出声，又什么也不知道了。</p>

等到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下面。</p>

是一张桌子，且很破旧，漆封的褙布已经挂落下来，有如烂了的窗帘残片，一丝丝，一条条。更为离奇的是，桌子四沿都是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p>

隔着布条，全是错愕的眼睛。师兄师弟还有师妹都围在他的身边，正在看着他的醒来。大眼瞪小眼，每张脸上都跟他一样的表情，除了错愕便是困惑。</p>

众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p>

他也问道：“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p>

七张八嘴，问也问不出个究竟，说也说不出个明白。</p>

最后贵方自己用眼睛扫了一圈，倒是猜出了一些端倪。</p>

原来这是一座不大的破庙，在黑黝黝的一侧矗立着神坛，也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泥塑灰胎，破败的只剩大半截稻草芯了。屋顶早已漏得一塌糊涂，处处可见天光，仍不时有水滴下来，到处积水，显然外面刚刚下过雨。</p>

“你们都被淋着了？”</p>

“是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