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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是那么充实,天下万物无一不是美好,就在那一刻,他开始绝望了。</p>
他不再需要一个人上课,也不再有一大堆先生围着,而是毫无征兆地并送到到了太常寺下的宗室子弟学馆,乱哄哄的大书房里。那些同堂的宗室子弟,不管大小,只要会说话的都敢嘲笑他。这些人曾经充满羡慕嫉妒恨,然又对他畏如寒蝉,连一个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现在却都是个个肆无忌惮。黄粱一场空欢喜,这已经是他所记得最为客气的一句话了。等于从天上一下被甩到了地上,他竟没有因之而发疯,真的是已经便宜了这个世道。</p>
只缘皇上有了自己的儿子,曾经只跟太子之位一步之差的他又被打回原地。对他来说,可不是原封不动,原来那些曾经以粗暴的手段塞进他胸膛的东西,已经与他血肉相溶,然而又在倏忽之间被同样粗暴的手段统统剥离了。</p>
临川有一道名菜,叫做鲤鱼跳龙门。他尝过,这道菜本身也没什么特别的美味,所图仅是那种祥瑞之征。他见过厨下宰杀那种鲤鱼,先从鱼屎眼上剪个小口,然后硬把两根手指挤进去,一阵搅动,然后连血带污,一下就把所有的内脏生生地拽出来。接着再用浸湿的布巾裹住鱼头,将鱼身在沸油中炸熟。上桌时那鱼还没死透,两个鱼鳃还在一张一张吐气,仿佛刚刚从水中跃起。</p>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剪,那一挤,那一搅,还有那一拽,那一炸,滚烫的油直接浇上去。同样的感受,本已溶进他的血里,长在他的肉里,什么也没有了。他的五脏六腑也在一瞬间被人掏空了,周遭的冷言凉语比沸油还灼烫。</p>
当他啥也不懂,那个本该称作伯父的人却偏要逼着自己改称父皇。</p>
当他有点懂了,那个曾被自己称作父皇的人却又把他已经习惯的一切统统拿掉了。</p>
当然,那位仁慈的皇上也没有忘记对他有所补偿,都说皇上对他的恩遇不错,却不过是想用一个小小的侯位把这糗事糊弄过去。西乡侯,封号正是那会儿来。且不说一个太子位,一个小乡侯,在别人眼里那是多大的的差别?就从自己的内心,从难以承受之重,到无法感觉之轻,那种感受怎能名状?</p>
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捉弄人的吗?</p>
这究竟是谁在开玩笑,难道只能抱怨命运吗?不!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不能流芳百世,至少也要遗臭万年。要言常人所不能之言,行常人所不能之行。他要让命运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让人看清在命运的幌子下到底遮掩着什么。</p>
有人埋怨他折腾,若再循规蹈矩,平和低调,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有人指责他作恶,没有足够的刺激,那位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皇上还会记得他吗?</p>
他必须折腾,他必须作恶,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找回自己生命的一点分量。</p>
他的所谓折腾,他的所谓作恶,都不是无的放矢,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一条决胜之道。</p>
至于萧正德究竟给自己找到了什么样的决胜之道,还听后文娓娓道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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