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节 学阀之路从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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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越的夸张，让张越都有些惊讶不已，连忙拜道：“岂敢受先生大礼？”</p>

开玩笑，眼前这位虽然素未蒙面，但一听名字就知道他是谁了？</p>

董仲舒之子，公羊学派当代领袖，太学祭酒、博士领光禄大夫董越！</p>

在整个汉室天下来说，他都是有数的大学阀！</p>

这样的大学阀，摆出这样的阵仗来见自己，张越知道，对方肯定是有求于己的。</p>

就像曹操在官渡之战时，光着脚丫子出去迎接许攸，为的就是奇袭乌巢。</p>

董越却是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p>

犹记得三个月前，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介布衣，那日站在太学门口，形单影只，如今却已经是国家侍中，地位堪比两千石了！</p>

“侍中大驾光临，太学上下不胜荣幸之至……”董越笑着道：“还请侍中移步，往壅堂一叙……”</p>

张越听了，脸色一楞，连忙拜道：“小子才疏学浅，岂敢临壅堂？”</p>

去壅堂？开什么玩笑？！</p>

张越很清楚，也早就被张安世提醒过了，来太学千万别去壅堂！</p>

为什么？因为去了壅堂有麻烦！</p>

至于为什么？</p>

答案是一个字：钱！</p>

因为壅堂是太学最重要的建筑，乃是董仲舒生前，仿照宗周痒校的辟雍而建。</p>

不过，由于直接仿造辟雍的工程量实在太大了，太常卿也不肯给那么多钱，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建了一个小型的辟雍，称为壅堂，作为太学最重要的礼仪之所。</p>

不过，自建成之后，壅堂的启用次数却并不多。</p>

一般都是在三公九卿或者宫廷贵人乃至于皇帝亲临时，才会带着他们去壅堂坐一坐，看一看。</p>

然后给他们讲一讲这辟雍的意义。</p>

其实潜台词就是一句话：不建辟雍，太学就不是一个完全体。</p>

诸位明公，难道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太学无辟雍，为天下笑？</p>

可惜，事实却是，打这太学建立以后，来过太学的三公九卿乃至于皇室成员，每一个都狠得下心！</p>

没办法，这太学自建立以来，每届太学生最多不超过五十人。</p>

为了五十个太学生和五个在京博士官，就花费几千万甚至数万万建一个辟雍？</p>

那不是疯了吗？！</p>

但太学的历任博士祭酒们却依然我行我故，不管不顾。</p>

反正来了高级官吏就带他们去壅堂坐一坐，看一看。</p>

在最初，公羊学思潮刚刚兴起，还没有被人研究透的时候，上当的人真不少。</p>

许多公卿甚至是丞相都被忽悠着进去过。</p>

但等到后来，大家都清楚了公羊学派的思想理论和主张后，所有去过壅堂的大臣贵族都是脸一黑，尴尬不已。</p>

因为，按照公羊学派的理论，这国家立学，乃天子教化之所，更是宣扬天子王化之原。</p>

所以无比重要！</p>

但如此重要的国家教化之地，却没有辟雍。</p>

作为天子重臣，倘若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却不上书请求建立辟雍，那就一定是心里面没有将教育事业和教化之道放在重要位置。</p>

所以，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p>

逼迫所有来过太学的人，将‘请立辟雍’的事情放在心里，还要拿出行动来支持。</p>

支持力度的大小与‘良心’成正比。</p>

搞到现在，每一个来太学的公卿大臣，都是闻壅堂之名而色变。</p>

盖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国家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给太学建辟雍，而若去了壅堂，却不得不上书请建辟雍，而天子和其他大臣都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p>

于是，为了显示自己确实关心太学，关心教育事业，只能花钱消灾——在建议被驳回后，派子侄或者自己亲自送钱来太学表示：在下人微言轻，虽然很希望马上建立辟雍，奈何……唯奉钱XX万，以助太学教化之业。</p>

这个钱明面上没有任何规定，但问题就在于，都到了三公九卿这个级别了，你好意思拿个几万十几万打发人咩？</p>

从元封后，去了壅堂的大臣，捐钱助学的起步价就已经是二十万钱起了。</p>

像张越这种侍中官，日夜侍奉天子，卒思近对的年轻人，则是百万钱起步——这是当年孔安国扰乱市场后的定下来的价格。</p>

张越现在自己都穷的响叮当，那里敢去壅堂？</p>

董越听着，却也不勉强。</p>

壅堂就在那里，今天不去，迟早有一天也得去。</p>

难道不是吗？</p>

自这太学建起来开始，历代三公九卿和侍中官们，谁没有挨过这一刀？</p>

现在不去，未来恐怕会主动请求去的。</p>

原因很简单——作为国家重臣，难道不需要刷一下在教育领域的名望吗？</p>

那还有比‘请立辟雍’更简单直白粗暴，显示自己支持教育事业和王化事业的决心的地方吗？</p>

没有了！</p>

所以，没有人能例外！</p>

“侍中言重了……”董越笑眯眯的道：“以侍中贤能，列席壅堂，自是完全当得起的……”</p>

嗯，都是侍中了，你好意思连一百万钱也舍不得？</p>

“不过，若侍中今日不便，那改日下官再扫榻以迎……”</p>

年轻人，你还想逃？可能吗？！</p>

看着董越的神情，张越也是摇摇头。</p>

这位太学祭酒不去做买卖，简直是汉室商业界的损失啊！</p>

“不敢劳先生……”张越无可奈何的拱手道：“前次蒙先生信重，不以小子猖狂，反而不吝点拨，本当早日来太学拜会先生，以谢先生宽宏，奈何公务繁忙，拖延至今，今日有幸能蒙先生相见，竟至赤脚出迎，小子惶恐，唯敬拜之！”</p>

“先生明德，天下为师！”说着张越就长身而拜，以弟子礼，恭恭敬敬的顿首。</p>

虽然看上去，将董越捧得很高。</p>

甚至有些贬低自己了。</p>

但实则，这是一种双赢的事情。</p>

盖因为，将董越捧的越高，就越能反证他自己的逼格。</p>

你想啊，若董越‘天下为师’了，那么当初被他赏识的张子重，又该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呢？</p>

作为一个前公务员，做这种事情，张越不需要人教。</p>

董越听着，却是没有想这么多，满心都是欢喜，连忙扶起张越道：“侍中谦虚了，前次蒙侍中授书，太学上下皆震撼莫名，侍中才学天下无双！”</p>

说到这里，董越悄悄的看了一下张越的神色，然后试探的问道：“鄙人读侍中之书（春秋二十八义），观侍中之行，无不合春秋之道，仲尼之义，不知侍中可愿为公羊之士？”</p>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了！</p>

将一个天子近臣，国家侍中，变成公羊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