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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被他的动作一惊,愕然地看着这个事实上的长子,满头花白,一张脸形销见骨,身子比寻常宫人还要显瘦,两条腿在不住地颤抖着,让人担心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倒下。</p>
“坐下。”</p>
“是。”</p>
李亨跪坐在锦垫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恭敬地样子,让他有心说几句家常,都不知道从何说起。</p>
李隆基暗自叹了口气,十几年的太子做下来,就是这般模样?</p>
大唐有史以来几个有为的君主,太宗皇帝只做了几个月的太子,而他自己,也没到一年,储君储君,一储十几年,什么事物都闷坏了,何况是人。</p>
“听闻你打了李俶?”</p>
“臣不敢,只是说了他几句。”李亨的心跳得更厉害了。</p>
“他那个性子啊,是该教训,你的儿子,打也好骂也好,都是应当的,朕要同你说的是,他为你求来的这个差使,是朕的主意,封常清为何不应你,是因为他聪明,和你现在的心思是一样的,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想,这份谨慎,朕取之,今天他也来了,不要闹意气,把事情说开,这没什么不好。”</p>
“臣遵旨。”</p>
李隆基知道他不会改变态度了,这是十多年的压抑造成的,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也不勉强,叫着他的名字站起来。</p>
“李亨。”</p>
“臣在。”</p>
“你要记住,玉不琢不成器,朕从前那样做,是不希望你为他人所左右,这是君王的大忌,女人也好,亲信也好,都只能用之、听之、信之,而不是随之,朕可以容许李林甫构陷的你的左右,但不会让他伤到你,这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p>
李亨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更没想到这话是从他敬若神明的父亲嘴里说出来,而这话背后的意思,更是让他惊疑不定,父亲在教自己为君之道!</p>
他猛地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说话变得语无伦次。</p>
“臣......臣......无知,辜负了至尊。”</p>
“朕是有些失望,还不至于恼怒,你的性子虽然软了些,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听说你让那个李辅国,去看了杜氏?”</p>
“臣该死!”李亨想要下跪,被一只手臂拦住了。</p>
“朕知道,她与你情深意笃,因父兄之过,受了无妄之灾,只能寄身佛寺,你心中不忍,在李林甫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想着去看她,朕很欣慰,但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事,不必现在做,容易授人以柄,忍一忍,等到心愿达成,什么样的补偿没有?”</p>
“陛下恕罪,臣知错了,可臣万万不敢有那种妄念啊。”</p>
杜氏是他的前妻杜良娣,因父亲被李林甫构陷而和离,此女与他如今的妻子张氏一样,都是遭逢大变时陪在他身边的人,称得上患难夫妻,故而感情不一样。</p>
“妄念?”李隆基笑了:“子承父业是妄念么,不是,那是期许,太子想登基成为帝王,不也是应当应份的么,难不成,你想让朕再挑一个?”</p>
李亨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直白,毫无修饰的话,更糟的是,从这些话里,他根本揣摩不出父亲的本意,从而做不出合适的应对,难道真得推掉这个太子?</p>
李隆基见他哑口无言,这才揭晓了迷底。</p>
“李林甫使人报上来,让朕给压住了,李辅国如今已死,事情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昨日,颜真卿上了弹章,朕已经训诫了裴徽,他也认了错,朕罚他在府中禁足三个月,这样的处置,太子满意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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