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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妻妾甚多,”杨文骢说起家人,难得笑了一下,“近来他们跟着我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我想安排她们带着母亲和幼子幼女去个安全地方。”</p>
闻弦歌而知雅意,守序立即道:“台湾还是南洋?龙友兄可任择一地,我一定把你的家人安排好。”</p>
杨文骢端起酒杯,“我宦游多年,略还有些积蓄,请国主帮我在台湾置一处庄园,让下人们侍奉老太太颐养天年。”</p>
“没有问题,请龙友兄放心。”守序忽然觉得杨文骢现在像极了安排后事。</p>
杨文骢点点头,继续道,“你之前的信我看过了,入股你的银行我做不到。虽然我现在暂时不缺这笔钱,但战事紧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银子。”</p>
守序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杨文骢不出钱,难道要去求郑芝龙吗?</p>
杨文骢见守序脸上的表情不悦,便道,“我可以借你5万两银子,但你明年春耕时一定要还。”</p>
“怎么借法?”</p>
杨文骢道:“我知道你现在缺的不是银子,而是粮食。处州目前的粮价为浙东最低,斗米一钱,还略有些余量。你拿着这笔钱看看在处州能买到多少吧,明年你从南洋还给我3万石粮食。”</p>
守序眉头霎时舒展开来,只要撑到明年,他有办法填补上这个窟窿。</p>
守序道,“我现在还缺一些船,龙友兄能帮我张罗一下吗?我会付钱。”</p>
杨文骢显是事前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温州靖海营总兵贺君尧和定海总兵王之仁,你认识吗?”</p>
“在南京有过一面之缘。”</p>
吴志葵在南京组织东南六总兵盟誓,王之仁与贺君尧都在场。明末是个武臣“扬鞭顾盼何辉赫,虐使文吏如孤雏”的时代。除非像杨文骢这样有儿子直接带兵的文臣,否则在武将那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要办事,找武将比找文臣实在多了。</p>
明朝武将缙绅化的趋势非常明显,军户是科举取士的主要来源之一。很多家族都会做安排,一个儿子继承武将世职,其他儿子考进士、举人上去做文官。再加上武将之间多年的联姻,形成一个很恐怖的文武兼有地方阶层。其家族核心,并不是要靠运气的科举,而是世袭的武将。在明朝,文官与武将从来不是像后世网络妖魔化宣传那样的对立阶层,相反他们相互勾连极深。文官通常也会倾向于荫补儿子成为武将以保证家族世袭不替。</p>
“认识就更好办了,”杨文骢道“我帮你写封信,与他们联系一下,应该对你有帮助。”</p>
贺君尧和王之仁两部都很缺粮饷,对他们来说如能挣上一笔钱,多少也是个补贴。</p>
杨文骢和刘孔昭没有在处州刮地皮,却跑来温州搜刮。卢若腾曾对此大骂,“处州斗米价止一钱以内,温州斗米价至五钱,丰稔既已悬绝……”</p>
守序很同情这位管不到一个府地盘的浙东巡抚,但他得感谢杨文骢,正是杨文骢对温州的搜刮才让处州有了一定的余力。守序直接以市价的两倍,斗米2钱银收购粮食。顺着瓯江,2万石粮食汇聚到了温州港。杨文骢派他掌兵的大儿子杨鼎卿亲自押运,路上无人敢动手脚。</p>
剩下的1万两,守序用来作为给贺君尧和王之仁出船的报酬。</p>
听说能赚钱,贺君尧积极性很高。他在大营和沿海民船中东拼西凑,集结了21艘可以出海的船只。</p>
杨文骢把家人送来了。一门三十多人,以老太太为家长。妻妾四人中,马婉容和李陀那带着孩子们上了船。担心人如果都走了,剩下杨文骢无人照顾,方芷生和朱玉耶坚决要留下。葛蕊芳也不走,她好不容易与孙临团聚,一刻都不想分开。</p>
杨文骢托付家人的行为在浙东的影响不小。贺君尧也找上门来,他的家族更大,全家有百口之多,两个儿子兼通文武,贺君尧让次子贺光祚侍奉家中老人上了船。</p>
一文一武,浙东两个高级官员带头,这便成了一股暗流。官员商人找到温州来,想在南洋买个庄园的人越来越多。守序后来干脆就地制作了一批招商引资的传单。金城本土地价略高,后江府地便宜,很多人都选择在后江府购买一处产业作为家族后路。在温州前后半月时间,居然募集到了1万5千多两银子,不无小补。</p>
启航时,温州码头哭声一片。</p>
杨羹卿在船头上给父亲磕了五个头。</p>
杨文骢眼角泛着泪花,哀伤中却带着一丝希望。</p>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p>
守序不忍再看。</p>
拜别杨文骢,船队贴着海岸行驶。温台甬三府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使得近海行驶要绕很多路,但贴着海岸可以利用大陆与海洋温度差造成的离岸和向岸风,比在外海戗风的风险小。</p>
守序在宁波府与船队分开,慕容鹉引导船队去岱山岛。守做回了单桅船船长,与钦江号一起奔赴绍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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