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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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二十七迟疑的当口，暮成雪已将石飞白的尸身抬到了竹楼里，然后是许自空，并顺手解下了他的弓箭。</p>

转头见青二十七还愣着，说道：“把那两具也抬过来。”她说的是盘丝和厉道人。</p>

青二十七不解其意，但是照做了。</p>

暮成雪让青二十七等人站远去，将什么东西缠上许自空的金箭。</p>

弯弓，弓如满月；射箭，箭如流星。</p>

一道火龙随着金箭激射而出，所到之处皆成火海。刹时间，点燃了竹楼。</p>

青二十七扑上去，叫道：“暮成雪，那是石飞白是石飞白啊！你要干什么？！你，为什么？！”</p>

她没能前进半步，因为暮成雪一把拉住了她；暮成雪的手腕如钢圈，她挣之不脱。</p>

暮成雪冷冷地说道：“我与许自空、盘丝一同进到碧玉池救石飞白。扫荡之后，我特地交代盘丝以蛛网阵封闭后路，可是你们来时，蛛网阵已破。这说明附近还有敌人潜伏。”</p>

青二十七不理，红着眼叫：“那是石飞白是石飞白啊！纵然你不爱他，怎么能说烧就烧！”</p>

火光燃起，竹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暮成雪的脸在火光下明暗不定，声音也忽远忽近：</p>

“盘丝杀厉道人，又杀许自空。如果我不出手，你以为她下一个会杀谁？</p>

“她知道石飞白的秘密，她对你们内力全失丝毫不感到奇怪……”</p>

青二十七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哭喊着：“那是石飞白！是石飞白……”</p>

暮成雪自顾自往下说：“……这说明，她知道你们没有染上蛛毒，也即，她很清楚蛛网阵没有挡住你们。</p>

“她为何如此笃定在她布下蛛网和你们到达之间，已经有人破了她的蛛网？这你还没有想通吗？这根本就是她里通外敌所设的局！而且她的同伙必然也是我们的敌人！</p>

“我这样做是要把敌人逼出来，我哪里有错？！”</p>

青二十七不依不挠：“可那是石飞白！”</p>

“难道我们不应该顾活着的人么？！”暮成雪大声说。</p>

她从未对青二十七这样凌厉。</p>

青二十七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可是，可是那是石飞白不是么?</p>

“她猜得分毫不差、如有天眼。二十七，你，别和她争了。”楚乐一忽然插话，他指住竹楼的方向，有个黑影纵身跃远。</p>

青二十七不语。</p>

暮成雪道：“废人谷在死亡秘道的道口守了一个月，是人都必死无疑。我在雪山里，则是被困了三个月……若非是……”她眼睛半闭，没有说下去。</p>

没有说下去的故事，才是最为惨烈的故事。青二十七不敢问。</p>

她也曾被困雪山，只是半天多，便掉了半条命。</p>

而暮成雪，是三个月。</p>

“可是你活下来了。”青二十七心软了。</p>

“是，我活下来了。”暮成雪说，“也许他也活下来了。而若我是他，就会在石飞白死了以后，化身肖留白。反正，也没人见过肖留白的真面目。”</p>

青二十七的脑子终于跟上了暮成雪的节奏：“然后，再套得不死神果的秘密。”</p>

暮成雪眉毛一挑：“你也知道不死神果？”</p>

青二十七惨烈地笑了起来：“想必比你知道的更多。”</p>

纵然有再多的悲伤愤怒与不甘不舍，她强迫自己将那些情绪收起来。</p>

该结束了，就让她亲手结束这个异化了的世界！</p>

也许，那样她才能得到安宁。</p>

开禧三年二月初八，青二十七、暮成雪、楚乐一、段舞，一行四人穿越另一面丛林，来到另一片石壁。</p>

石头样的山，高高耸立。众人争夺的不死神果，当就此谋之。</p>

天明之后，神果将现，彼时之事，实难料想。故而这个夜晚如风雨前夕般，静谧，闷热，不得痛快。</p>

青二十七把她的身世，把分别半年来的种种事，一件一件地告诉暮成雪。</p>

暮成雪沉吟着听完，越听越是兴奋，叹了一声：“我原对这东西半信半疑。看来，竟是真的了。”</p>

青二十七怔怔瞧她。</p>

她却又补上一句：“小青，不要沉溺在过去的、已失去的事物中。看看未来吧，未来才是可期的。”</p>

未来？</p>

青二十七认为自己根本没有未来。</p>

被过去压得喘不过气的人，何谈未来？</p>

从一出生就一直在失去的人，哪里会有未来？</p>

自陆听寒逝去，她的心就冻成一块冰。</p>

可是石飞白的死，却又让她痛醒过来。</p>

她憎恨这世上的所谓强者，凭什么，凭什么为了成就他们的强大，就要牺牲这许多人的性命？难道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么？</p>

她憎恨这世上的爱而不能。</p>

再强大的人，在情关中历劫，便失去了自己。</p>

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爷无情无爱，原是最最聪明。</p>

开禧三年二月初九，青二十七与暮成雪上石山。</p>

段舞昨日所受之伤未复元，楚乐一留下来照顾她，如此甚好。</p>

临去以前，青二十七抱紧楚乐一，无声流泪。</p>

楚乐一仿佛知晓青二十七的决定，他说，你要活着；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也必须活着。</p>

青二十七自嘲地道：“是啊。所有不怕死的人都死了。而我这总在说心死的人，却还苟活着。”</p>

楚乐一：“一死何其轻巧，最难是活着。你不要辜负。”</p>

是。这些青二十七其实都知道。</p>

她身边每个死去的人，都希望她好好活着，都希望她有个好的结局。</p>

可什么样的结局才算好结局？</p>

他们都没有死，全在身边好好活着，对青二十七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好结局。</p>

她不由地想，如果她真有回天之能就好了。</p>

石山险如刀削，青二十七与暮成雪花足半天时间方到山顶。</p>

山顶是一方平台，于山顶之上举目四望，云蒸霞蔚，近处孤山小岛，中间浩荡湖水，再远是雪山环绕。</p>

暮成雪问青二十七：“小青，你心里怨恨我杀石飞白么？”</p>

青二十七摇摇头，不想回答这问题。</p>

暮成雪说：“你总是这样。避而不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