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不犯贱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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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各自听来的小道消息，就是解语轩的侍女小厮让自己高兴的一个方法。</p>

那位小姑娘客人来的是早了些，但还好一看就是良善之辈，帮她炒两个小菜，咱的小道消息交流会可不能断。</p>

青三十向西湖望去，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整天都阴阴的，然而当阴霾被黑暗吞没，就不再显得那样压抑，何况天还未全暗，湖边的酒肆、湖中的酒船就点起了灯。</p>

那些星星点点暧昧无比，就像在述说千百年来发生在这西湖里的种种情事。</p>

青三十的目光很久都停留在某一个方向，据说那里就是解语轩主人暮所雪的住所风荷居，她也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p>

她想自己几辈子都变不成那样的女人，能被夜大人当成对手来重视的女人。</p>

她像在出神，可是她的耳朵始终张得很大。那边的人们放肆地笑啊，说啊。突然有人谈起了昨天解语轩的贵客。她想把耳朵张得更大些，不想那些人中的领头者却“嘘”地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不要多谈。</p>

那些人的声音低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说昨天的事，但已几不可闻。</p>

青三十认真分辩那带头说话的人，想着要如何才能套出那个亲历者的话来。不料肩膀忽被人轻轻一拍。</p>

“三……”突然想起自己才是现在的青三十，青三十缩回了后面的字，改口道，“芊芊姐！你怎么在这？”</p>

柳芊芊当然会在这里，无论来的是谁，她都会在这里。</p>

除青二十七之外，只有她才会认得那个一定会走进解语轩的、汗青盟的笔录者。</p>

来的是青三十，柳芊芊有点愧疚，毕竟是共同生活过不短时间的小姐妹，但立即就想到，青三十的位置原是她的，她也曾付出一样的心血，可是只因一个小错，她就被逐出门。</p>

没有任何人为她说话，没有任何人顾及她的付出。</p>

所以她微微地笑了。她将说出一番实话。</p>

这番实话是实打实的实话，半句不假。</p>

至于青三十会不会因为这个实话，而受到一些影响，她就不知道了。</p>

寒暄、叙旧，场面话说了许久之后，前后青三十亦像是闲聊一样，谈及了当前的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的第一轮票战。</p>

前青三十对后青三十说的实话，是从她目前的身份说起的，她对此没丝毫的隐瞒。</p>

柳芊芊从自己被逐出门的惨痛经历里得出的教训是，当你不知道能不能完全瞒过对方时，最好什么都先别隐瞒。</p>

黯然说起被逐的缘由，再说到进入解语轩的事情，柳芊芊长长叹息。</p>

而后便谈到了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p>

青三十也很直接，说道很想在汗青盟中出人头地，才特地微服于此暗访，希望探听得独家消息一二。</p>

柳芊芊盯了青三十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难解其意的笑容来：</p>

“独家消息，自然是有的。不过，只怕你《武林快报》不敢报。否则，我解语轩《新闻》岂不早就报了出去？”</p>

她说得没错。</p>

开禧二年五月初七傍晚，来到解语轩的不是旁人，正是日后在史书中被称为宋宁宗的、当今的皇帝陛下。</p>

皇帝陛下充分肯定了这次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赞扬了杨后及韩夫人等一干主持活动的贵妇人，然后观赏了众位闺秀的作品，并在一幅绣作前停下来，久久端详。</p>

皇帝陛下的金手指一点，执事太监慌忙呈上那幅绣作。</p>

然而皇帝陛下也未再多做表示，只轻轻点了点头。</p>

这幅绣作，当然就是《灞桥烟柳》。</p>

开禧二年五月初八，柳芊芊在与青三十分手后，偷偷跟了她一会儿，直看到她与前青十六、现今的桑维梓接头。</p>

同样是取回自己的名字，桑维梓如今专司掌管笔录人，处于类似解语轩中花千重的职位。</p>

??0??2当然，桑维梓在汗青盟的地位，远不止于此。</p>

??0??2柳芊芊的尾随，青二十七也很能理解。有时候，她也会远远地去看一看从前的共事者。</p>

她们已然不同。</p>

然而那时青二十七没能意识到，她与柳芊芊，也不相同。</p>

开禧二年五月初八，“金箭”许自空在黑皮赌坊下的注是《法相庄严》《五子戏莲蓬》《秀丽江山》《牡丹国色》及《灞桥烟柳》。</p>

长驻在黑皮赌坊的汗青盟专掌经营的护盟者叫余有我，他一直以闽南某富商驻临安办事处主办的身份在此赌钱。</p>

都说十赌九输，但他却是十赌九赢，这些年在赌坊里着实赢了不少银子。</p>

赌博本有千种玩法，他的玩法最高端，他赢钱不靠出千，靠的是牌技，所以少有纠纷，上流社会的赌徒们爱与他玩，而赌坊也欢迎他。</p>

有人来赌，赌坊才是百赢不输的那个。</p>

余有我这名字，余有我，余有我，是“我”有“我”，还是“有余”就有我的份的意思？</p>

这或许是假名。可是能把假名取得如此狂妄的人，亦可见其人确有狂妄之气。</p>

许自空不买《喜上枝头》或许是猜中了这幅画作将成为弃子。</p>

而他买《牡丹国色》则可能是因为适才关于陶然绣坊的那个传闻，但他为什么如此坚定地选择了《灞桥烟柳》而非《孤石》呢？</p>

他背后的史家公子史珂琅想必知道这其中内幕。</p>

作为汗青盟的护盟者，余有我的触角和他其他最优秀的同事一样，有着非常的敏锐感觉，他当即断定：此事必有蹊跷，应该查上一查。</p>

汗青盟的网络依然无比强大，信息很快地传出去，又很快地收到了反馈。</p>

几个方面都显示出同样的结论：皇帝陛下属意《灞桥烟柳》的作者，此幅绣品必进前五。</p>

这么重要的事，汗青盟当然不会只凭借青三十一个人，亦不能完全信任前青三十、如今的《新闻》记者柳芊芊。</p>

只是，以夜的作风，不知道为何没有对柳芊芊供职于解语轩发表什么意见。</p>

是因为柳芊芊实在微不足道么？</p>

还是因为他转了性？</p>

或是因为他要做出这样的势态：他有足够的自信，不怕有人转投对手门下？</p>

这些，青二十七不得而知。</p>

青二十七对夜一向深为忌惮。</p>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恐怕她终其一生都无法看透，一个是毕再遇，一个是暮成雪，一个就是夜。</p>

原来的青二十七、现在的“唐青衣”，必须深藏在解语轩中。</p>

她不想冒这个险，她不想过早地把自己暴露在他面前，她不想再有一次濒临死境的体验。</p>

开禧二年五月初八夜里，就在青三十遥望风荷居的同时，青二十七倚在风荷居栏杆边，亦隔湖相望着灯火通明的解语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