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燕风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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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京城常常飘着细雨，将沿街的细柳都蒙上了一层水润。</p>

桑梓坐在窗边啜了口清茶，水眸睁大往外瞧了瞧，又拈起块桂花糕惬意地嚼着。</p>

她是混沌初开之际，由百花精魂凝结成的仙身，因有司掌东方春季之神力，才有幸被天帝赏识封为青帝，赐居碧琼宫，位列五方帝君之一。</p>

这几十万年来仙鬼二界战事不断，她分身乏术，便也甚少前往这人界，纵是施法掌春也是匆匆来回。</p>

不过此番困在此处，尝到这人界香甜多样的吃食，她才有些懂得那群散仙逗留人界、迟迟不归的缘由。</p>

嗯，仙界还是太没有烟火气了，回去得让天帝老儿好好整顿整顿。</p>

桑梓又咬下一口桂花糕，美滋滋地眯起了眼睛。</p>

“小姐，”外间的小丫鬟脆生生通传道：“应少爷的小厮到了，说是来帮小姐养红嘴玉的。”</p>

桑梓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云旗，便咬着桂花糕含糊道：“唔，让他进来罢。”</p>

“是。”</p>

小丫鬟领着高大的少年走了进来，随即侍立在门边暗暗盯着十五动作。</p>

十五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微微躬身给桑梓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小姐，红嘴玉不好喂养，应少爷恐累了小姐，是以特派小人前来。”</p>

和以往一样低沉的嗓音，但又带着些许少年人独有的沙哑。</p>

桑梓眨着眼睛看了看他，指了指靠窗的桌案道：“昨儿便放那里了，你去瞧瞧罢，有何需要的物件直接同我说。”</p>

十五点点头，接着打开那银顶鸟笼，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器具，开始小心翼翼地给鸟儿喂食喂水。</p>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挠了挠鸟儿毛绒绒的下巴，将盛满玉米粉的食盒送到它面前。</p>

桑梓难得见他这般温情模样，兴味盎然地盯了一会，问道：“这相思鸟很难喂养吗？”</p>

十五黑湛湛的凤眼看过来，沉声道：“是，这食料需提前将玉米、黄豆蒸煮七分熟，然后晒干磨成粉，间或要加上鱼粉、蚕蛹粉、苏子、青菜等；昆虫一日至少四至六条，水钵内不能断水；相思鸟喜洁，每日要洗浴，水温要适当；换季之时……”</p>

“咳。”桑梓活了几十万年也没听过如此难养的小物件，头疼地挥了挥手，“本小姐知道了，你有空便过来罢，我看小辞一个人也忙不过来。”</p>

少年乖觉地应了声，接着看了她一眼，状若不经意道：“小姐，初春寒气重，您坐在窗边吹风，怕是穿的少了些。”</p>

“放肆！”守在门边的小丫鬟一听这暧昧口气，忙柳眉倒竖，快步上前喝道：“你这下贱东西怎如此孟浪！小姐在闺阁穿着打扮是你能多嘴的吗？！”</p>

十五顿了顿没有作声，只是低着头继续喂着手边的鸟儿。</p>

桑梓素来厌恶聒噪之人，闻言蹙了蹙眉，不悦道：“谁让你进来的，下去。”</p>

“小姐！”那丫鬟还在争辩，“闺阁之内怎能留外男？奴婢若离开，恐有伤您的清誉……”</p>

“我会换个人进来。”桑梓对人界这些规矩十分不耐，语有所指道：“应龙将你安插过来，便是要你对我的言行随意指摘吗？”</p>

小丫鬟霎时脸色一白，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小姐在说什么……”</p>

桑梓虽对她言行有些怀疑，但也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这丫头如此不经诈，她想着应龙这般做应当也是和原身之间的一种情、趣，并无可厚非。</p>

只是这婢子说话太不中听了些。</p>

“你下去罢，莫要多言。”</p>

打走了人，桑梓又靠回了窗边，拈起碟子里的蜜饯，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问道：“你们俩既都是仆从，她为何敢这么说你？”</p>

十五对上了她水润润的眸子，一时间拿捏不住这句话的含义，只中规中矩道：“小姐是桑太尉之女，地位尊贵。奴才只是应少爷的小厮，小姐的丫鬟教训我是应该的。”</p>

“唔。”桑梓听出了点门道，便轻轻颔不再问了。</p>

这小子滑溜得很，言语间明看贬低了自己，实则暗示她应龙身份不高，配不上她。</p>

十五见她不说话，便去外间端了壶热水进来，和着凉水倒了在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将那鸟儿拖了进去。接着似是要给鸟儿洗澡，刚捋了捋袖子，桑梓便瞄见了他那手臂上的青色痕迹。</p>

“等会。”桑梓放下了蜜饯，起身走到他旁边，指着那痕迹道：“这是谁打的？”</p>

十五怔了怔，赶忙要放下袖子，却被桑梓抓住了手腕，她有些气恼道：“本小姐问你谁打的？”</p>

“是……少爷。”少年盯着被抓住的手腕，有些出神。</p>

“锦瑟！”桑梓松开手，对外间唤了一声，“去拿一些好的伤药过来。”</p>

外间那唤作锦瑟的小厮进来，从袖里掏出个羊脂玉盒，紧张道：“小姐伤着了？”</p>

“给他。”桑梓指了指十五，有些气闷地坐回椅子上。</p>

她以为两人几十年未见，自己早已看淡了，不会在乎云旗的生死，没想到只是一点鞭伤，就足以让她方寸大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