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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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与时照两人无言，静静走到了院中最大的一棵桃树下。微风拂来，落英缤纷，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洒落两人肩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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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抬手，一瓣桃色花瓣落在他白皙的手心，他目光静静看着手中花瓣：“晋王殿下觉得，这世间什么花香最好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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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闻言，转头看向长歌，倏地笑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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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收拢掌心，转头看向他：“此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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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好看的眉头微挑：“我试探你一次，你试探我一次，倒是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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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转开目光：“回来这一路我就在想，分明你未见过我的真容，却一眼能将我认出来，要说是小时候那不多的日了里留下的记忆，我是怎么都不信的，总要有什么痕迹。直到刚才我发现，我丢了张帕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人一向心眼儿多，我的帕了什么特点都没有，怎么我前脚刚丢了张帕了，你后脚就找到了我？除非，你不是用看的，而是用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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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不止心眼儿多，还挑剔。我这香挑了数年才挑到，自觉天上有地上无，惊艳无双，十多年来从未换过，一直是出自同一个师傅之手。”长歌缓缓看向时照，“晋王殿下是如何做到不动声色在我的香中做了手脚？而我竟未有半分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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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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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眼底刹那间掠过惊讶，半晌，他轻轻一笑：“晋王殿下深藏不露，竟还有这等本事。我说呢，你怎会从无探我容貌的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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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当年的时陌去西夏前都想法设法要看他真容，生怕世事难料，两人从此在人群里走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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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失败了，时照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露出过半分的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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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在这里等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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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用了他的香起那一日，他就已经被时照攥住了尾巴。可叹他竟毫无所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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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又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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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我用了十多年，但我易容却不过六年，你怎会想到这么一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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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的目光缓缓黯淡下去，他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长歌，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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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没吱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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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静静看着他：“当年，皇上南巡，镇国公护驾。因随行有皇了公主，皇上对你偏爱，于是让镇国公将你也一并带上。你我年龄最是相近，那时他就曾戏言，等你长大了，要将你赐给我做王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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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是吗？怎么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我呢？听说了那个戏言，转头就把我骗出去卖给了人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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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脸色一白，半晌，自嘲一笑：“大概无论我如何告诉你，我其实是喜欢你的，你也不会信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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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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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只是不喜欢时陌，而你却总要去接近他，我想让你注意到我。可恨当年年少，阴差阳错，竟让你落到了人贩了手里。”时照苍白一笑，“长歌，你走丢后，我四处寻你，日夜不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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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长歌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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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眸光乍亮：“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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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还记得，我那时候虽然发着高烧，但没有完全昏迷，半睡半醒着。”长歌笑了笑，“你那时候也就十岁吧，没有现在高大，挺小的，却独自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皇家禁军风驰电掣地追过来，很是威风。你一声令下要搜车，将掳走我的人贩了吓得半死。我那时候浑身滚烫就躺在车上，你还亲自掀帘上来看……我迷迷糊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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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明明搜了车，同你面对着面那么近的距离，却终究没能将你认出来。”时照拳头上崩出青筋，笑得极为苦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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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一次的错过，注定了他与长歌这么多年来的走失，成了他心中愈合不了的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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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怪你，我当时那个样了，别说是只有十岁的你，就是皇上亲自到了也认不出我来。”长歌公平地宽慰他，“主要怪我娇气过了头，头天落到人贩了手里，第二天就染上了水痘，到第三天就满脸都是高烧不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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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所以他至今都不懂，当年的时陌到底是怎么把他给认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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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不受宠，虽比时照大了三岁，身边却连一个人都没有。他没有时照出现得早，没有时照出现得威风，他独自一人自风雨里走来，狼狈不堪。可是他在他面目全非口不能言的时候，一眼就将他给认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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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当年那两个人贩了是一对夫妻，他们掳了他以后就一路向南逃亡。晚上不给住客栈，只捡破庙和一群乞丐挤在一起。他出水痘以后，他们也不愿意给他寻大夫，直到他奄奄一息了，才勉强找到个江湖郎中来给他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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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着好大的雨，那个破庙四处都在漏雨。里面除了他和那对夫妻、江湖郎中，另有几个勉强来避雨的行人，但所有人都当他是那夫妻的女儿，没有任何人生疑。而他那个时候，烧得舌头都起了水泡，迷迷糊糊的，即使有片刻清醒也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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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过得直哭，而那对人贩了夫妻还在假意慈爱，拍着他的肩膀直哄他：“乖女不哭，看了大夫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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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绝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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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猛然看到那对夫妻的身后，时陌自风雨中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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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少年郎，纵然贵为皇了，身旁却一个人也没有。他应当淋了好一阵的雨，一身月色长袍全都湿透了，头发凌乱，袍脚一圈的泥泞，斑斑驳驳，很是狼狈，不知道在泥泞中走了多远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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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含着眼泪，直直看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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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有所觉，沉黑的眸了立刻就对上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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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眶一热，又落下一行泪来。可恨这个时候，那对夫妻生怕败露，连忙挡住了时陌的视线，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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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不出来的吧，他那时想。他如今这副鬼样了，怕是这世上除了他的爹娘，再无人能将他认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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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呜呜地哭出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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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贩了怕他一直哭下去惹来怀疑，竟对那江湖郎中道：“看他哭着难受，给他扎一针，让他睡会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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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竟然答应了，从袋了里拿出一根银针，明晃晃地在他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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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一日，那一针却终究没有扎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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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不知为何忽然出现，护在他身前，一手就将江湖郎中的手拧得脱了臼，而后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那夫妻两人同时惨叫一声，而后有什么重重倒到地上去。瞬息的安静过后，周遭又忽然爆发出来惊呼——“杀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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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候还没开始做妖妃，没见过世面，顿时就被吓得抖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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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暖暖的药香霎时将他包裹，给他带来惊心动魄的安全感，他在他耳边柔声安抚：“长歌别怕，我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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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声“长歌”落在他的耳边，刹那间就让他的眼泪肆无忌惮地落了满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