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树欲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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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月亮依旧挂在树梢头，夜风吹过城外山林，出瑟瑟声响。城里一片黑暗，连青楼都歇业打烊了，但屠宰院里才刚刚忙碌起来。</p>

别看江屠户的产业不大，但他把持着整个江城北所有酒楼菜场的肉类生意，因此甚是繁忙。</p>

罗艺沉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坐在水池边，开始屠宰前最重要的仪式——磨刀。从挎囊中取出一把刀，一块条石，加上从清水，开始锵锵磨个不停。</p>

刀单面开刃，略宽略长，锋利无比，条石则是江城随处可见的青石，方方正正，黑黝黝并不起眼，按理说这条石最好选长条形，但罗艺就相中这块，用着顶顺手，其他不要也罢。</p>

“锵，锵，锵……”</p>

清脆的磨刀声响彻后院，持续了很久，当罗艺再次睁开眼睛，其中不带一丝情感，格外冷漠。磨刀不仅仅磨得是刀，更磨得是罗艺的神，他的心，一如当年在养蛊地时，大战之前必磨刀取静！</p>

好刀靠石磨，强人靠事磨，罗艺深谙此道。</p>

硕大的肥猪早被挂在木凳子上绑好，扭动不已，见火候上差不多了，罗艺没有半丝的犹豫，刀直接捅进肥猪心脏，手法狠辣直接，一丁点血都没有溅到他麻衣上。</p>

刀入心脏，他才松开猪嘴上绑着的绳索，让猪可以出它在这世上最后的叫声。</p>

“尘归尘，土归土，生终将死，灵终将灭，万物终将消亡，在辉煌，不过一抔黄土，一捧青灰……”随着轻念，罗艺用手缓缓抚摸着猪的头，温柔，轻缓。</p>

他念的是往生咒！每杀一只牲畜，他总会念叨一次。这是当年寨子里牢头屠宰牲畜的规矩。</p>

牢头很厉害，也很冷漠。若说结巴哥是石沉默的石头，那他则是阴冷的冰。他向来喜欢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搓着手，时刻盯着别人的脖子。</p>

他冷，他恶，他毒，但他很真，当初教罗艺屠宰技巧时常说，天生万物，大多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念念能让它们舒服些，至少让他们没有怨气得走。</p>

那时的罗艺不明所以，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后来渐渐成了习惯。</p>

随着罗艺慢慢不段吟诵，肥猪的哀嚎不断变小，直至消失不闻。</p>

“尘归尘，土归土，生终将死，灵终将灭……”肥猪已死去，但是罗艺的念咒声并没有停歇，直到念诵九遍才缓缓停下。九乃极数，他给足了它们尊严。见肥猪彻底没了动静，他才单手运劲，剔骨刀随即拔出，滚滚鲜血不断流到早已准备好的木盆中。</p>

血不断在流，同时罗艺不断拍打着肥猪浑身上下，气劲蓬，他不断地拍打将肥猪皮肉骨全部分散开，方便拆分。</p>

等血放干后，罗艺气沉丹田，双臂用力，就将那肥猪扔进热气腾腾的大木桶中。</p>

短短几刀，整头猪就被杀好了，可是忙碌的屠宰活计并没有结束，剥皮拆骨，分肉断筋，而且罗艺还要在早市之前足足杀满两百头猪牛，才能供应庞大的市场。</p>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刀，一句句，构成了他日常的屠宰生活。杀完最后两百头，天已经蒙蒙亮，罗艺还需要将屠宰好的牲畜分门别类码放。</p>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捧出一捧清水，开始重新磨刀，锵锵地磨刀声此起彼伏，这是最后的工作——收刀。</p>

收的是杀气，收的是杀心。</p>

将刀收好，他才结束一天的活计。</p>

轻轻扭动劳累的手臂，罗艺忍不住呻吟起来。这活计正如方哈儿所说，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难怪说没有炼骨境的武力，想要不间断的杀猪分猪，定时完成，真的很难办到。绕是罗艺如此强壮之人，有时候也累的够呛。</p>

要知道这些牲畜不同于寻常家畜，而是城外的游荡子与山野中从茫茫山林中捕获到的，皮糙肉厚，韧劲十足，无论是稳住还是下刀，都不好对付。</p>

活计很累，很脏，很繁琐，但很充实，工钱当日结清，每天杀完牲畜，价钱另算，有下水杂料可以拿，还有能顺便练习架势，一举数得，罗艺自得其乐。</p>

最重要的是，在江屠户这里，罗艺可以读书认字。除了修行练武，没有比这更吸引他了。读书明理，认字通道。书与字是最快了解万事万物的途径，每当罗艺听见江屠户那高亢吟诵声，他都会静静聆听，将从夫子那学到的知识相互印证。</p>

人群生活，亲人相伴，罗艺再也没过疯，似乎那些杀怨之气已离他远去。</p>

“也不知道七七他们有没有好好跟着夫子读书认字！”推着肉车，罗艺想道，他可不能让七七他们荒废大好时光。</p>

人不学不立，所以必须要多学习，因此罗艺与方哈儿特别请了江城较为出名的洪夫子前来教授孩子们学业。</p>

“哼……哼……”</p>

轻轻锁后门，罗艺手提着一大包猪下水往双帝走有去，想着晚上双帝祠兄弟们可以大吃一顿，罗艺便觉得格外开心。</p>

辛苦后，家里人围着大吃一顿，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p>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p>

朗朗的读书声从祠堂里最深处传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