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养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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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不能停歇。逃，仓皇不顾。</p>

自己还没归乡，还没完成自己以前许下的承诺，不能死，更不能成为血线尸或者道兵。</p>

赵胥咬紧牙关，扯开从怀中拿出的小瓶，硬生灌下，原本翻滚不休的皮肤渐渐恢复平静，趁此机会，他的度再提三分，往前奔去。他期盼着在不远的前方，有着生路。</p>

嘭！</p>

可他还没跑上几步，脚下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大口红的扎眼的鲜血从口中溢出。</p>

“还是失败了啊！”</p>

赵胥吃力地撑起自己，斜靠在树干上，凝视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与翻滚不休的皮肤，不知为何笑了起来。</p>

他又害怕又期盼的那刻终于在此时来临。</p>

人很多时候总是那么奇怪。</p>

之前身体尚能坚持时，脑子却不大清醒，现在身体羸弱不堪，再无力气，脑子却清醒的令人指。曾经的过往如倒叙般穿插在人的内心里，一遍一遍，永不停歇。</p>

他想起以前在山里自由驰骋的日子，想起在逃亡路上，与诸兄弟渡过那段艰苦却相互依靠的快活岁月，想起自己深陷这片养蛊地的彷徨，更想起天人一怒，雷霆万钧，自己所敬仰的大哥灰飞烟灭时得绝望。</p>

但想着想着，很多事都慢慢消散，最后出现在他眼前是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女童清秀可爱，笑容靥靥，男童阳光坚毅，目光炯炯。</p>

“秀秀！小艺！”</p>

赵胥无意识的呢喃着，这该死的感觉将他以往深深埋葬的记忆全都翻了出来，清晰得让他害怕。</p>

秀秀是大哥的女儿，活泼可爱，是他们的开心果，小艺虽是路边救下的孤儿，但懂事听话，勤劳肯干，大家对其都给予厚望，所有人对其都倾囊传授。那时候，一切都如此美好，可惜地龙翻身，天地变色，他们被所谓的上仙掳至此地，成为他们的样品。</p>

该死的养蛊地毁了一切！</p>

嘎嘣！</p>

前方响起一串清脆的脚步声，随之还有锐如刀，冷如冰的杀气与阵阵疯狂怨念汹涌而来，溢满四周。</p>

赵胥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朝脚步声处望去。</p>

来人赵胥很熟悉。依旧稚嫩的面容，微抿的嘴唇，一点没变，只不过原本双炯炯若日月的双眼被仇恨与疯狂浸染，看得让他心疼。</p>

好好的阳光少年，现在成了人见人怕的疯子。该死的养蛊地！</p>

“小艺，你来了啊。”赵胥吃力地打着招呼，想要挤出和煦的笑容，可他伤势太重了，笑容丑不堪言。</p>

少年不合身的破烂衣衫被林风吹拂，出阵阵脆响，他持刀而立，却没一言，也没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赵胥，陌生而冷淡。</p>

少年如此模样更让赵胥心如刀割，眼泪混着鲜血从眼角滑落，他丝毫没有为自己生命的流失而感到害怕，只是愣愣地望着少年和他手中的解牛刀，内心的记忆又开始翻滚，言语也变得更加细碎杂乱。</p>

“两年前我就该死了，但我贪生怕死，怕十八爷，怕修士，怕血线虫，怕养蛊地。我逃了，逃了整整两年，躲了整整两年，可还是没逃得开，躲得了！”</p>

说话间，即便皮肤下如蚯蚓般翻滚的东西已经突破脖颈，蔓延向头颅，使得自己全身红的亮，赵胥也未在意。他只凝视着罗艺，声音变得更加虚弱而飘渺：“死在你手中，是我最好的结局，你是时候为秀秀报仇了！当年为了活命，我们对秀秀做出那样的事，真该魂飞魄散，不得归入祖陵……”</p>

闻言，少年眼神微动。</p>

“你放心，我死后不会闭上眼睛，到时候啊，小艺，你一定要割掉我的眼皮，把我的头插在十八爷的枪上，挂在秀秀的墓前，用我这双眼珠子，向你们谢罪。”</p>

“我没脸见十八爷，更没脸见秀秀！到时候，你帮我告诉她，她赵叔是个没名没姓的孬种！哈哈，孬种，咳咳，赵三儿，你丫的真是个……孬种。”赵胥笑着，越来越大声，以至于咳嗽起来，可他的声音却愈洪亮，“十八爷唉，赵三儿错了啊，咱不该想着委屈求全，这养蛊地他娘的就是个人间地狱，咱真个错了啊！”</p>

声音无比凄厉，宛如夜枭，震响山林。</p>

早在三年前被注入血线虫后，赵胥因怕死逃命的同时，也开始不断配伍药物，想着即便不能毒死血线虫，也要能够毒死自己。</p>

赵胥做到了，毒药将他毒杀，使得他没有沦为血线尸，更没有成为道兵。他死的很彻底，也死的面目全非。</p>

少年静静地望着赵胥那乌青腐烂的尸，不言不语，直到天蒙蒙亮，才扛起赵胥，往山林深处而去，背影悲伤而凄凉。</p>

“三叔，你好好歇息，都结束了，结束了。”山风中，传来少年的话语，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释怀。</p>

…………</p>

百丈绝壁，俯视山林，原本此地应有的雾气皆被无数缠绕扭曲的血线替代，格外诡异。仔细看来，道道血线上不断浮现出一个细小的人面，他们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每一张都各不相同，或愤怒，或痛苦，或平静，仿佛百态终生。</p>

无数血线下，一位书生临崖盘膝而坐，他面容清癯，气息若有若无，天灵处一道粗大的血线透入其中，扭动间颇为瘆人。</p>

恰在赵胥身亡的那刻，血线上红光灼灼，突然，书生原本紧闭的双眼不由流下泪来。</p>

“十八爷走了，三儿也走了，兄弟们都走了，看来这片养蛊地也该终结了。”</p>

轻微的哭泣声在书生身外响起，同时一抹红影从他嘴角遁出摇曳，朝着远方激射，很快消失了踪影……</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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