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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后元年, 六月</p>
渔阳盐场走上正轨,诸事交接完毕, 赵嘉点齐军伍健仆, 踏上返程之路。</p>
队伍出城时,渔阳公主亲自来送。</p>
南宫侯张生、太子舍人公孙贺、前临江王刘荣以及卫士丞张次公更出城五里,至赵嘉再三拜谢,方才停下脚步,目送队伍行远。</p>
之所以受到这等礼遇, 除了盐场的缘故, 还有赵嘉提出的经济之法。</p>
只不过,无论张生、刘荣还是公孙贺,在“对外贸易”的理解上都有点偏差。张次公更是直接,理解成率军砸开国门, 揍趴一切不服, 以诸番邦养军, 反哺于国民,所有问题都能解决。</p>
“此法古已有之,其谓就食于敌。”</p>
赵嘉很想解释,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而且剥削也不能这么直白,更不能竭泽而渔,总要给点甜头。</p>
奈何张次公就是如此耿直, 连张生、刘荣和公孙贺都认为言之有理。</p>
赵嘉解释几回, 说得嘴皮子都干了, 对方始终坚定不移,还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赵嘉的肩膀,表示“我懂,不用解释”。</p>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嘉再解释都是无用。</p>
头疼数日之后,明白几人的态度也代表了汉室绝大多数官员,估计几百年都改不了,干脆也放飞自我,再提起此事,直接当场点头:对,诸位说得都对,事情就该这么办。砸开番邦大门,就食于敌不算,地盘也要占下来。</p>
反正阻止不了,那就采用另一种方式。</p>
帝-国-铁-拳挥出,砸碎成渣,然后再和水手搓,搓圆捏扁全都随意。</p>
至于史书会如何记载,反正录史的笔在汉朝手中,西域诸国乃至匈奴的历史都要到汉朝典籍中查找,最后怎么写,都是汉家史官说得算。</p>
对于自己人,这些持笔的大佬应该会客气一点,至少春秋一下的……吧?</p>
怀揣着各种念头,赵嘉踏上归家之路。</p>
老兵和更卒十分警惕,沿途丝毫不敢放松。尤其是过代郡时,斥候先后派出三波,确保前方没有问题,才会加速行进。</p>
之前设伏的匪徒,半月前已尽数归案。果真如斥候所言,不是匈奴,而是游荡在边界的一群亡命之徒,且有游侠混在其中。</p>
落网后,这些人一口咬定,误以为赵嘉所部为商队,设伏是想打劫。</p>
借口很是拙劣,别说擅长断案的大佬,连小吏都不会相信。然而,无论如何用刑,恶徒皆执一词,始终无人改口。</p>
他们不说,不代表事情就此了结。</p>
埋伏边郡官员,还是得公主召见,对朝廷有大用之人,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代郡上下没法交代,渔阳公主不会罢休,景帝也不会罢休。</p>
为迫使贼人吐口,代郡太守向雁门太守求援,从郅都手下调来一名医匠和两名狱吏。</p>
来人进到刑房,让小吏把皮鞭、棍棒一类的刑具都搬出去,在地上铺开木板,打开木箱,布包一滚,摆出大大小小十多把匕首。</p>
医匠命人点燃炉火,当着众人的面熬煮汤药。</p>
“可是-毒-药?”代郡决曹掾请教道。</p>
“补药。”医匠抚过花白胡须,笑道,“这是最近才想出的法子。待会用刑时,万一熬不住,用汤药吊着,能再多割几刀。”</p>
多割几刀?</p>
看着铺开的刀具,决曹掾面露恍然,被吊起来的恶徒则是满脸铁青,继而变得煞白。</p>
一切准备就绪,医匠选出一把巴掌长的小刀,笑呵呵地用布擦过,走到恶徒面前,和蔼道:“说吧,再不说就没机会了。”</p>
恶徒直觉危险,却强撑着一口气,坚持不肯吐口。</p>
医匠摇摇头,请狱吏帮忙,三人分别站好,挑选合适的部位,同时开始下刀。</p>
剜肉之痛,远胜过皮鞭。</p>
恶徒张开嘴,惨叫声瞬间拔高。</p>
十多刀后,恶徒破嗓;三十刀后,汤药派上用场;五十刀后,恶徒终于挺不住,问什么说什么,只求速死,再不用受这份活罪。</p>
代郡官员大开眼界。</p>
自己审了数日,死活不开口的亡命之徒,到了医匠手中,不到两个时辰就接连开口。</p>
最初一两个还要下刀,接下来的几个,看到同伙的惨状,当场两股战战,根本不需要用刑,连续都开始招供。</p>
“多谢长者!”</p>
代郡决曹掾诚心道谢,对医匠的手段赞不绝口。</p>
医匠则是摆摆手,表明自己是从他处学得经验。比起发明此刑的沙陵县尉,实在不值得一提。</p>
“沙陵县尉?”</p>
“正是。”</p>
医匠极其推崇赵嘉的才干,口若悬河,说得代郡众人肃然起敬。</p>
“惜不能当面一晤。”决曹掾扼腕道。</p>
“总有机会。”</p>
在赵嘉不知道的情况下,经过医匠之口,他在代郡大佬面前很是刷了一回存在感。口口相传之下,名气直逼雁门太守郅都。</p>
恶徒的口供很快整理成册,抄录之后,分别送往云中和渔阳。</p>
不巧的是,口供送出时,赵嘉刚好在路上,没能第一时间知道要害自己的是谁。不过,随着渔阳公主遣人入长安,景帝下旨惩处代国相及两名朝官,幕-后-黑-手昭然若揭,再不是秘密。</p>
灌夫所行皆出于私怨,“找死”不足以形容。事发之后,昔日好友尽数疏远,割袍断义也不在少数。</p>
两名同被惩处的朝官,不涉及私怨,皆因利益而起。</p>
他们盯上新盐制法,在云中郡内不好下手,知晓赵嘉出行,决定铤而走险。和灌夫合作,主要为分担风险,事发后还可以甩锅。</p>
不承想,景帝对赵嘉的重视超出预期。</p>
从渔阳送来的奏疏,不只有盐场进度,还有赵嘉提出,经南宫侯几人润色的经济之法。景帝看过之后,认为赵嘉年少有才,且不囿于现状,只要不长歪,可以补充进太子班底。</p>
结果念头刚刚升起,就有人敢冒大不韪,险些打乱他的计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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