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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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云山绝望：“要不你现在就送我去找应蛇吧。真的。”</p>

冯不羁乐不可支，终于出了声：“被妖弄的皮外伤，驱除妖气就等于好了一多半，她刚才给你敷的应该就是驱妖气的药，三天后换成普通的创伤药，一直到伤好都不用再换了。”</p>

“皮外伤？”谭云山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抬起了那条好的胳膊，挣扎着比画，“有这么——深！”</p>

冯不羁又同情又好气：“你要是不往上扑，连个皮都不用破！”</p>

谭云山也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但这行动又并非全然没根据：“我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剁了它，谁知它的头比尾巴硬多了，我手都剁麻了，刀刃愣是没伤它分毫。”</p>

冯不羁皱眉，他赶来的时候谭云山已受伤坐地，他以为谭家二少根本就是砍偏了，可现下听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你真的砍上了？”</p>

谭云山毫不犹豫点头：“绝对。”</p>

“那就奇了怪了，”冯不羁自言自语似的咕哝，“蛇打七寸，都知道应蛇七寸是最弱，但没谁听说过它脑袋有什么特别啊，刀砍斧凿都不入……”</p>

“还有更奇怪的呢，”随着疼痛渐渐稳定在一个尚能忍耐的程度，谭云山的思绪也渐渐清晰，“它咬上我之后自己倒不乐意了，主动松口往外拔牙，拔不出来就浑身乱扭尾巴乱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咬了它。最后也是它主动松口的。”</p>

“怎么可能，”冯不羁压根儿一点不信，“敢情你那是毒血啊，连应蛇都……”</p>

冯不羁说到半截，猛然看向既灵，似有所悟。</p>

既灵了然：“仙缘。”</p>

“可是不对啊，”冯不羁仍觉不通，“他拿菜刀砍的时候又没见血。”</p>

既灵仔细回忆，终于寻到细微关键：“他去后厨摸菜刀的时候割了手。”</p>

冯不羁：“……”</p>

这人要福气起来，摔个跟头都能捡到金元宝！</p>

谭云山只听懂一分，但一个仙缘、一个菜刀、一个血，足够他串联前后各种大事小事乱猜出九分。</p>

既灵的净妖铃要泡血，冯不羁的桃木剑要沾血，皆因他们的血对妖怪有杀伤力，那如今应蛇碰了自己的血想跑，染上一点自己血的菜刀就能剁掉对方尾巴，自然也是一个道理。</p>

从得知自己有仙缘到现在，谭云山终于真正高兴了一次：“也就是说我的血和你们一样，都能伤妖？”</p>

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同伴的拥抱，结果——</p>

冯不羁：“不，我们的血要浸在法器上才行，你的随便往菜刀抹抹就好用。”</p>

既灵：“连菜刀都不必，应蛇咬了就跑，意味着见血即伤妖。”</p>

冯不羁：“……这哪是仙缘，这他娘的是仙！”</p>

眼看自己就要被驱逐出“同道”队伍了，谭云山马上挽回：“傻人有傻福而已。”语毕还忍痛拍了两下胸膛，无比心诚地又重复一遍，“在下，谭云山，傻人！”</p>

既灵：“……”</p>

冯不羁：“……”</p>

谭二少都这么委屈自己了，他俩再欺负人就过分了。</p>

既灵忍住笑，低头去捡刚刚被她扔到一旁的法器。</p>

冯不羁虽惊讶净妖铃可以变大变小，但毕竟认识既灵的时候就见过了她挂在腰间的小铃铛，可如今地上这个新物件确是第一次见，而且如果他没记错，这玩意儿还刚刚收了应蛇。</p>

“这是什么神器？”冯不羁向来不懂就问。</p>

既灵也不藏着掖着，实言相告：“六尘金笼。”</p>

谭云山见过这物件，就在差一点抓住应蛇却被冯不羁搅和了的那晚。</p>

当时的冯不羁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怕也是没注意到这东西，可谭云山记得清楚，印象里此物巴掌大小，形似灯笼。</p>

不过这次离得更近了，他才看清此物根本没有巴掌大，只因周身笼着清浅光晕，看起来才大了几圈，实际也就核桃般大，通体鎏金，周身一圈小孔，且那孔开得高低各不相同，孔与孔之间刻有斜线相连，乍看上下起伏，如星斗排布。</p>

六尘金笼，并非灯笼，而是囚笼。</p>

“这是师傅留给我的收妖法器，”既灵从不故弄玄虚，既说了，便和盘托出，“一旦妖魔邪祟被净妖铃重伤，即可用此物收服，尚存一善者，精魂尽散，回归本源，至邪至恶者，精魂入笼，永不生。”</p>

冯不羁听得出神，他修行多年，见识过的法器很多，却少有如此精妙的。</p>

修行人捉妖，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将妖怪打回原形，重新修炼，要么直接灭其精魄，化为乌有。然而前者斩草不除根，后者杀孽又太重，这就让很多修行者只能思量着来，觉得罪孽深重的，那就痛下杀手，觉得还可度化的，那就原形放归。</p>

只有极少数的修行者才会有能收取妖怪精魂的法器，更别说六尘金笼这种能辨别罪孽的。打散精魂回归天地，意味着来日，这些分散的精气有可能因为新的机缘，又成就出千百种不同形态，并非轮回，而是新生；至邪至恶者，即便精魂散入天地，每一丝精气仍带着恶，来日得了机缘，也依旧是孽缘，故而精魂入笼，永不生。</p>

既永绝恶患，又存好生之德，这样的法器称作神器，不为过。</p>

趁着法师们说话时，谭云山悄悄从既灵手里把六尘金笼顺了过来——当然也可能是既灵没爱搭理他。</p>

相比冯不羁涌动的心绪，谭云山对六尘金笼的态度简单多了，就是好看，好玩，好新奇。单手提着观察半天，他忽然问：“这些孔是何用意？”</p>

看似一圈小孔，实则细数，只有六个，于小孔窥伺金笼内部，除了一团模糊光影，什么都看不清。</p>

既灵见他就剩一只胳膊，还奋力提着金笼使劲往里面看，忍俊不禁：“当收服足够多的恶妖精魄时，就会亮起一孔，不过我师傅用了一辈子也没亮起哪怕一个孔，我就更不敢奢望了。”</p>

谭云山闻言抬头，不解地提着系线将六尘金笼转了半圈，把自己刚刚看了半天的那面呈给既灵看：“这不是亮着一孔吗？”</p>

既灵定睛看去，随即错愕。</p>

只见确有一孔，不知何时已不再泛黑，而是莹莹亮起，透出浅紫色的光，与六尘金笼自身的淡金色光芒交相辉映，连带着其他五孔的黑色都染上一层柔和。</p>

“怎么会……”好半天，既灵才找回自己声音，却仍是不可置信。</p>

冯不羁道：“这有什么不会的，应蛇是上古妖兽，一只顶后世妖孽无数，收了它，亮一孔，没毛病。”</p>

既灵不可思议地呢喃：“但是我师傅说他收了一辈子妖，都没亮起过一孔。”</p>

冯不羁道：“说不定亮过又灭了。”</p>

既灵果断摇头：“不可能，我师傅说只要孔亮，就永不会灭。”</p>

谭云山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那就是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冯不羁鄙视地看了谭二公子一眼，都疼成这熊样就别乱撩闲了！</p>

眼看既灵被这突来的温柔打得措手不及，冯不羁果断施救：“既然亮了就不会灭，那总有全亮的一天啊，你师傅说了这么多，难道没说过如果全亮了，后面怎么办？”</p>

既灵被冯不羁的问题拉回心绪，垂下眼睛沉吟片刻，缓缓抬头：“六孔皆亮，天下太平。”</p>

冯不羁怔住。</p>

谭云山也愣了。</p>

终于，冯不羁先行质疑：“一个应蛇就亮起一孔，那要是把上古五妖兽都抓了，岂不是就可以亮五孔？这天下太平也太容易了吧？”</p>

谭二少点头附和：“除非最后一孔永远不亮。”</p>

既灵也知天下太平谈何容易，但——</p>

“师傅说了，我就信。”</p>

冯不羁被这执拗打败，但又总觉得既灵那句“我信”似曾相识，在脑袋里搜半天，终于想起不久前谭云山说的——</p>

【他们说是梦，我就相信那是梦。】</p>

这俩人在此处简直默契得可以拜个“撞南墙、到黄河、见棺材”的把子了！</p>

谭云山一看冯不羁的脸色，就知道这位法师又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不过他不在意这些，就像他也不执着天下太平一样，反正太不太平，日子也要过。</p>

相比这些，另外一件“小事”才是他此刻真正的困扰——</p>

“既灵姑娘，”谭云山斯文有礼地开口，一听就是有事求人的良好态度，“刚刚收应蛇精魄的时候，你有没有现什么异常？”</p>

既灵一时空白，下意识道：“嗯？”</p>

谭云山努力保持微笑：“比如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进到我身体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