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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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歪歪斜斜站起来，邀请对面冷眉冷眼端坐的王公子出去比试谁尿得更远，顾同甫是真的吓得一抖，顾不上许多，忙招呼小厮将宋文选拉走。</p>

顾同甫转头见殿下并无起身的意思，觉着难办。</p>

殿下说方才来查刺客之事时，恰巧路过，听见这边人声鼎沸，便顺道来坐坐，歇息片刻。</p>

但殿下也不知是否吃惯了龙肝凤胆，进来之后根本没碰饭菜，只是枯坐着喝茶。</p>

顾同甫正自琢磨，就忽听殿下道：“烦请将令爱叫出来。”</p>

顾同甫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着没动。</p>

桓澈垂眸道：“今日既恰巧赶上令爱生辰，那自是要顺道送份礼的，我适才命底下人备了一份礼。只是这礼总是要当面交给收礼之人才是。”</p>

顾同甫觉得怕是自己方才喝得有些多了，他家哪来那么大的面子。</p>

不过皇室恩赏的东西，自然是应当亲自来接的。</p>

顾云容听说桓澈竟然要当面给她送礼，第一反应就是他怕是喝高了。</p>

不然这根本不可理解。</p>

但来喊她的徐氏说他滴酒未沾。于是她在去的路上，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磕坏了脑袋。</p>

顾云容见到桓澈时，行了礼便不再开言，桓澈也缄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诡异。</p>

不知过了多久，桓澈挥手示意一侧的青黛将一个锦盒交给顾云容。</p>

顾云容伸手接过时，感到青黛在盒子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抬头就瞧见青黛目光在锦盒上划了一下。</p>

“姑娘顶好一回去便打开瞧瞧。只是切要当心，仔细保管，莫被旁人磕碰。”</p>

青黛松开手时，顾云容不防锦盒沉重，手上猛地一坠，锦盒几乎脱手掉到地上。</p>

她险险抱住，暗暗心惊，这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儿？</p>

她正待告辞，忽听一阵轻微的椅子挪动声传来，转头就看到桓澈站了起来。</p>

顾云容要引他去的地方是月老祠旁的马头娘庙。</p>

前世沈家人犯事之后，沈碧梧与太子及时做了应对，将事情捂住了，皇帝虽则知情，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其实对于皇帝的很多做法，顾云容都不甚理解。</p>

她看了那么些年，也不知该说这个皇帝是昏君还是明君，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皇帝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至少多数时候是这样。桓澈很好地继承了他父亲的这一优点并青出于蓝，他几乎能看透他父皇每一步棋隐藏的心思，连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心腹太监都不明圣意时，桓澈也能明了他父亲的想法。</p>

虽然桓澈多数时候都是藏着不说。</p>

桓澈有时会跟她解释他父亲言行背后的意思。但沈家这件事出来之后，桓澈并未跟她解释皇帝的想法，只是闲话时将事情始末与她说了个大概。</p>

桓澈当时跟她说了个细节，沈家那个挑头的旁支沈亨趁着夜色在马头娘庙附近与海寇交易。京师这边没有马头娘庙，他便问了一些有关于马头娘庙的事。</p>

若是交易地点在马头娘庙的话，那么去附近转一转，可能会有所斩获。如此一来，也不用愁如何跟桓澈提起这一茬儿了。她并不担心桓澈会怀疑她什么，桓澈必定早在传她去衙署之前就将顾家调查了一番，何况以她的身份处境，她是不可能知晓走私内情的。</p>

但为了不让目的太过明显，顾云容还是领着桓澈一行人兜了个圈。她欲往马头娘庙那边时，顾嘉彦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压低声音警告她：“不准去月老祠！”</p>

顾云容原本还在想寻个什么借口将桓澈引过去比较好，顾嘉彦一语点醒梦中人。</p>

可以先去月老祠啊！</p>

马头娘庙附近有个月老祠，月老祠附近有几家米面行，可问粮价，桓澈应该会感兴趣。</p>

顾云容指了指远处米面行的招牌，顺势就要往那边拐。顾嘉彦一个不留神就被小妹钻了空子，再转回头时她已经领着人朝那边去了。</p>

他预备补救，想带桓澈去另一边，但桓澈还真就顺着顾云容的引领过去。顾嘉彦咬牙，无奈追了过去。</p>

桓澈下马往米面行那头去时，看到众多脚夫往来穿梭于各个店铺门面之间，却是有条不紊，问顾嘉彦这些人是否有结有什么行帮会社。</p>

顾嘉彦之前去各地游学过，算是见多识广，闻得桓澈此言，倒是对他又有了些改观。</p>

他起先当真以为桓澈一个金银窝里长大的皇子此番南下是来当样子的，但之后从桓澈的诸般问话里，他逐渐现这个王爷似乎也不是干事的。眼下桓澈又一眼就看出了那帮脚夫之间的道道，他越对这位年岁尚轻的亲王刮目相待。</p>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并不能排除他想对他小妹下手的可能。</p>

顾嘉彦答道：“您所言甚是。店家各有赁户，肩驼脚夫亦由甲头管辖，故此铺户之间虽杂无争，米面到得埠头后，可径入店。”</p>

顾云容敛眸。</p>

甲头又称霸头，寇虎当初便是附近几大码头的总霸头。这些脚夫实则都是训练有素的，分工有序，各有领头，哪一批货要搬去哪家店，俱是一清二楚。</p>

各埠头最大的头领便是霸头，凡是要到码头上谋生的百姓，都要去霸头那里打商量，获准后方可去做活，而且不可自带扁担，一定要向霸头租扁担，一年租金三四石米。脚夫们一日所挑货物以筹子计算，挑一担得一根筹子，晚来据筹子数目到霸头处领取当日工钱。</p>

正因盘剥厉害，霸头们大多富得流油。寇虎靠这勾当一夜迹，又兼人很心黑，势力蔓扩迅，连知县都要给他几分颜面。</p>

所以她前世的处境才更加艰难。她前世救下桓澈后，因寇虎的步步紧逼，后来已经不能时常去看望他。</p>

她最后一次偷偷跑去给桓澈送衣食时，一入山洞，便现他神志有些迷乱。她焦急唤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又听他低声让她离开，她还以为这附近有什么危险，出去谨慎查看了一番，却未见异常。她折回来打算将他扶起来喂些水，却在拉扯时忽然被他按倒在地。</p>

他压在她身上，一双幽沉沉的漂亮眼眸定定凝睇她，眸中惊涛湍转，巨浪翻覆。</p>

她不知他怎会忽然这般，明明上一回还好好的。他身体与她紧密相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吹拂在她面颊上的气息越加灼热凌乱。</p>

他低下头来，一面剥扯她的衣裳一面在她身上胡乱亲吻吮咬。她身子僵了须臾，脑中乱纷纷想了许多，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想。</p>

她之前以为他们那段不算缘分的牵系过去后，他就跟她再无瓜葛，却没成想还能见面。</p>

她当时间插戴簪脚尖锐的油金簪子，身旁也有石块，他对她的钳制也并不严密，任何一样物件都可以作为武器助她脱身，但她并未动作。</p>

脱身又如何，回去也是面对一盘死局，倒不如赌一赌。</p>

所以她默许了他的举动，只是她至今也不知道他那日为何会忽然乱性。</p>

顾云容看了正与顾嘉彦谈话的桓澈一眼，忽地红了耳尖。</p>

桓澈头先女色不沾，前世那一夜露水之欢好似帮他开了窍。他头一次尚在摸索，按着她急切地胡冲乱撞，疼得她恨不能立等挠死他，之后几次就慢慢无师自通了。婚后他更是要她要得勤快，她也不知这是一朝开荤食髓知味了还是迫切地想要一个嫡子。</p>

既然他不喜欢她，那娶她做正妃最可能的缘由就是考虑到她与他做了一夜夫妻，可能会有孕，而他当时大约正好想要一个嫡子。</p>

这是她能想到的稍微合理一些的解释之一。</p>

顾云容现她从他那个坑里跳出来之后，再去看待那些她从前不太想正视的事，现也没有多么难以接受。</p>

反正今生寇虎这个大患已不复存在，她前世与桓澈的那一夜露水姻缘按理说也不会重演。不必费尽心机地去焐桓澈这块石头，她估计能活得轻松不少。</p>

与顾嘉彦边走边说的桓澈瞥见顾云容面上表情几乎一时一变，末了嘴角还溢出一丝笑来。</p>

他微微一顿。</p>

他方才瞧见顾云容偷觑他，觑罢之后耳尖就红了，跟着就开始窃笑……这姑娘是不是表露得太过明显了，完全不怕被他看见似的。</p>

他这些时日又做了几回颠倒胡梦，有头先的绮艳情景，也有旁的，但大多是关于顾云容的。情境中浮现的也不拘于那一方隐秘洞穴，又出现了嵯峨殿宇和王府景致。</p>

他觉得他怕是真出了什么毛病。</p>

正此时，顾云容一错眼间，远远地看到打月老祠里走出来一行人。</p>

打头的是一对母女，遍身绮罗，满头珠翠，身后缀行几个低眉顺眼的丫鬟。</p>

顾云容怔了一下，这不是沈碧音跟她娘曾氏么？</p>

沈碧音是沈碧梧的堂妹，沈家二房的嫡出姑娘。可沈碧音怎会在此？难道借机南下游玩来了？</p>

杭州府的月老祠声名远播，不仅本地人，外地人也常来此求姻缘。若说沈碧音是特特跑来拜求月老赐下良缘的，顾云容丝毫不以为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