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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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p>

应天府的紫禁城，武英殿里灯火依旧。</p>

门外的太监们低着头，一下都不敢往殿内窥探，即便他们心里都觉得很疑惑——</p>

最近，太子殿下与燕王殿下一同到陛下这里来的次数，是不是也太频繁了些？</p>

就算是从前燕王还在宫中没有被派去凤阳吃苦那会，武英殿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许多年前开始，武英殿里就是陛下的御书房，向来只有太子殿下和一小撮肱骨之臣才能入内商议，寻常皇子王爷也不得进，除非是有事一起说，或者要检视功课。</p>

可自从燕王殿下提前从凤阳回京之后，这情形就有些变了。</p>

他居然能跟着太子一起进武英殿，而且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能来！</p>

嘶，看这情况，还在路上的秦晋二王恐怕是要失宠了……不对，应该说，是燕王狠狠抱稳了太子殿下的大腿，连带着陛下也对他重视起来了！</p>

若此后诸位王爷果真不会去封地就藩，那他们这些宫人就得好好考量考量要如何对待燕王殿下了才是啊。</p>

…………</p>

武英殿内。</p>

父子三人并不知道宫人们心里的小九九。</p>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朱元璋把桌面厚厚的一摞奏章往前推，面无表情。</p>

“都看看，这些全都是今日下午到现在，中书省给咱发过来的。”</p>

“他们倒是不敢明着骂咱，但细细看去，这字里行间无不在骂咱是个不懂政务胡乱搞事的昏君呢。”</p>

没有发火，没有吼人，没有面红脖子粗的，声音也很平静。</p>

但是怎么看都实在是叫人瘆得慌。</p>

朱棣被父皇的语气吓得浑身皮都瞬间绷紧了两寸，下意识看向自己大哥。</p>

从小到大，底下这帮弟弟们遇到父皇发火都会找大哥救命免揍，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被饶过。不过他们以前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参与过政务，若有，那也是平时父皇考校功课时随手拿一个案例来问，不算真正参与。</p>

现在就不一样了。</p>

桌子上摆着的那一摞摞奏章，可都是中书省新鲜出炉的，父皇现在把他们叫来，显然是要问他们的想法。</p>

朱棣头上有些冒汗，只想告退——</p>

这种事您跟大哥商量不就好了，叫我这闲散王爷过来干啥？我如今日日都忙着燧发枪的零件，满天下地找好工匠，除了兵事啥也不感兴趣，更别说是朝堂里这些勾心斗角。</p>

我不想听，您让我走行不行！！！</p>

然而朱元璋丝毫没有放他走的意思。</p>

“老四，你来说。”</p>

朱棣膝盖一软好悬没当场跪下。</p>

自己这会儿能说啥？</p>

他只想求个恩典去北平吃沙！</p>

“呃，啊，这……”</p>

朱棣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思路。</p>

他试探着说：</p>

“儿臣以为，中书省那帮人是不是管太宽了？”</p>

“您发皇榜说的事情，虽然的确没有提前与他们商议，但中书省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各司各地的奏章关白丞相，然后呈交与您，至于您打算什么时候开恩科，那是您这位天子的事，他们有什么好闹腾的。”</p>

“短短一個下午功夫这奏章就跟雪花样的飞过来，明日怕是只会更多，他们到底要干啥呀？”</p>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来朱元璋现在正是为了此事生气，但也正因此，朱棣只需要骂两句中书省的人不懂事、手伸得太长，定然不会出什么大错。</p>

果然。</p>

朱元璋听完后也没骂他讲废话，只冷冷哼笑道：</p>

“是啊，咱也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啥。”</p>

“标儿你来说说，他们要作甚？”</p>

被点名的朱标已经自顾自翻看起了他桌上的奏章——这在他们父子之间当然是不逾矩的，朱元璋的所有奏章密信他都是可以随便看的，还能挑自己想处置的那部分拿去隔壁文华殿批改。</p>

闻言，朱标翻着奏章的手不由一顿，随即就把那几份奏章给塞回了朱元璋案上。</p>

“爹，您想激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粗鲁……”</p>

朱标叹了口气。今天老爹在坤宁宫里下旨去贴皇榜那时候他就在边上站着，当时他就想阻止，又不好在旁人眼前拂了老爹的面子，只能眼睁睁看着。</p>

“您明知此次开恩科取工匠会叫这些人狗急跳墙，难道没预料到中书省会一窝蜂地劝谏吗？”</p>

“现在这样都算是好的了，等明日上朝，不知有几个人要撞柱子死谏，届时要如何收场啊。”</p>

朱元璋没吭声，只盯着自己面前摊开的那份奏章，眼神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p>

武英殿里的气氛有点尬住了。</p>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朱棣，那他早就偷摸着让大哥帮忙说话，然后脚底抹油跑路了。除了大哥，没几个兄弟能顶着父皇那暴风雨来临前夕般的怒气说话。</p>

但时移世易。</p>

自己在历史上做的事情招了父皇的不快，纵然有大哥帮着劝，父皇最近貌似也没有再提过了，可这并不代表父皇心里的那根刺被彻底拔掉。</p>

加上现在诸王不就藩的国策已经定下来，朱棣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或许就要一辈子留在应天府，这种情形要是还不抓紧时机抱住大哥的大腿替他分忧，反而跑路，那他就是个24K纯傻蛋了。</p>

“父皇，大哥不是觉得这事儿不行，他只是担心您步子迈太大摔着。”</p>

朱棣暗自咬牙，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开口：</p>

“中书省与丞相权力过大这事，咱们家的人再是不关心朝政，再是同我一样混不吝，也都猜到了您早就有所打算，只看这事什么时候解决而已。”</p>

“您若是想卸一部分文官手里的权，大可以在解决完中书省和左右丞相之后再徐徐图之，像今日这般动若雷霆，他们狗急跳墙以死相逼也是应有之义……”</p>

说到这里，朱棣的嘴巴紧急刹车，不敢再继续说了。</p>

看见父皇的眼刀子在咻咻咻的往自己身上扎，情商再是洼地，小命带来的危机感总是比较强烈的。</p>

好在朱元璋也没发脾气，只是气哼哼地把桌上的奏章往边上一扫，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p>

“你们俩在这放什么狗屁呢，咱要是先处置了中书省和胡惟庸他们，再开恩科，天下读书人会怎么想？”</p>

“先把中书省那群人都给砍了，然后提拔工匠，明摆着要把儒生往死里收拾？”</p>

“到时候咱就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暴君了，要被人骂得遗臭万年了才是！”</p>

“更何况，难道你们以为中书省除掉了就万事大吉？朝廷里有多少人在中书省？跟他们比起来，其他位置上的文官是数十倍乃至百倍，即便中书省的人都砍干净，其他文官咱还能一起砍了不成？”</p>

“届时只会引发朝廷更大的动荡，比现在还要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