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既然没苦，那你就硬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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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今日养心殿请太医是秘密请过来的吗？没发现请来的所有太医都没有回去过？人都在隔壁呆着呢。”</p>

弘历伏在地上的身子骤然僵住，如遭雷击。</p>

当然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p>

养心殿请太医从来都不大张旗鼓，秘密行事，免得后宫风声鹤唳，这他知道。可是他若知道今日来的太医全部都被拘在了养心殿没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跑这一趟！</p>

他惶恐，但他死死控制住，让自己不要哆嗦，不要叫汗阿玛瞧见自己是个一点事都扛不住的人。</p>

“回汗阿玛，儿臣知错，儿臣不该窥探养心殿！”</p>

“儿臣放了个奴才在太医院那边，汗阿玛前阵子总咳嗽，所以今日养心殿那边一请太医，儿臣得知消息后就立即去了额娘那儿。阿哥所并无小厨房，儿臣与额娘昨日就商量着要送枇杷炖梨汤，汤吊了好几个时辰，只是怕打搅了您的正事。”</p>

“今日听闻您或许不适，儿臣就匆忙请额娘备好了汤赶着送来，额娘先前并不知情，她劝过，但儿臣执拗……请汗阿玛只责罚儿臣一人，这都是儿臣的错！”</p>

说话间，他头一下也没敢抬起来过。</p>

养心殿东暖阁内寂静得可怕，苏培盛似乎在憋着鼻孔不出气，弘历只感觉这间屋子里唯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汗阿玛的呼吸声。</p>

弘历浑身发烫，如芒在背。</p>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p>

他甚至希望汗阿玛能够骂他两句，打他板子……总好过这样僵持下去。</p>

胤禛瞧着弘历深深伏在地上的清瘦身子，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p>

并不是高兴。</p>

他是在嘲讽，嘲讽自己，觉得自己以前有点蠢。</p>

怎么竟然没看出来，弘历这个孩子心思居然有这么深呢？</p>

当然，紫禁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是心眼干净的，脑子好不好使倒另说，坏跟蠢并没有绝对关系。</p>

胤禛自己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见过的手段不知比弘历多了多少，他有资格作出“太嫩了”这个有关宫斗的评价。但即便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也不敢把眼睛放到太医院里去，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麻烦事了，那是要彻底失去圣心的。</p>

果然还是如方才那个神鬼莫测的辅导班上的先生同窗们所言，在人精堆里斗出头的，就是比不斗的要强许多。</p>

弘历从出生起就深受皇考喜爱，十来岁时又显而易见地得到了自己这个皇父的偏爱和恩宠，头脑聪慧会读书，骑射优秀，没有吃过苦头，没人有能力跟他争。</p>

胆大心细脸皮厚学了个十成十。</p>

敢放人在太医院窥探，能提前在后宫准备好当做讨欢心工具的梨汤，现在还能强忍恐惧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顺带着把其他人都摘干净，显得能担责又不过分，因为不管是今日送汤还是摘掉母妃，都大可用“孝心”二字带过。</p>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换做以往，注重父慈子孝的胤禛并不会太在意，轻飘飘就放过了，甚至不会点明，只会敲打。</p>

可惜弘历还是棋差一招，没算到有辅导班那一茬——自然了，胤禛这皇帝也没有想到。</p>

这就导致，胤禛现在已经不再用看儿子的眼光看待他，而是在审视，在思考，如果将弘历放在九子夺嫡的那段时期，他这做法会死的多惨。</p>

考虑到对方现在才十五岁，再加上自己平日里对这些心思的刻意忽略，胤禛并不意外。</p>

只需再让弘历成长约莫十年，到历史上即位当了乾隆皇帝时，他就会将这种不要脸皮、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派练得炉火纯青。</p>

甚至……敢推翻自己这个皇父定下来的事，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这政策给取消，以至于叫摊丁入亩的成效大打折扣，让士绅重新恢复权柄，让自己在皇位上努力了十几年的成效一举砍半。</p>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p>

即便地上有一层厚实暖和的地毯，弘历仍然感觉自己的膝盖跪得酸痛发胀。加上他出门时穿得厚，进养心殿也没有脱了大氅，以至现在他内衬都被汗水浸湿透了。</p>

东暖阁之所以叫暖阁，就是因为这里头暖和，跟春日差不多的温度。</p>

可即便热得满脸通红，弘历还是觉得自己被汗阿玛的眼神戳得浑身漏风。</p>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p>

他万分后悔。</p>

为什么没有听额娘的话，为什么没有多等等，为什么当时只以为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表孝心。</p>

他怎么敢的？！</p>

“弘历。”</p>

忽然，胤禛淡淡开口。</p>

弘历一个激灵，赶紧顿首：</p>

“儿臣在！”</p>

胤禛声音里带着很淡很淡的笑意，似乎非常愉快，但那笑意又并不太真切。</p>

“你方才说，请朕只责罚你一人，不要牵连无辜……很有担当，不错，能担得起事儿。”</p>

“既然你亲口要求了，朕恰好有几件事要你去办，倒也不算是责罚，只辛苦些，伱可愿意？”</p>

弘历也顾不得是什么事，迅速应答：</p>

“请汗阿玛吩咐！”</p>

事已至此，不管是什么样的活，他都没有拒绝的权利。</p>

胤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榻上矮几桌面，道：</p>

“康熙年间，皇考便将河务作为朝廷三大事之一，相当重视。”</p>

“如今怡亲王——也就是你十三叔——他一直总领营田水利，今年直隶七十四州县被水，其中八成遭灾，你现在也十五了，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过了年抽空就去帮他的忙，在直隶巡视水工吧。”</p>

“对了，江南也是洪涝频发之地，胤祥他身子不好，不便出京，江南的巡视也交给你，不必担心自己不会，到时候朕给你拨两个精通此道的，微服私访去江南看看。”</p>

“刚好江南那边也有不少贪官污吏，水工尤其好捞油水，朕再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届时，务必多查、多杀几个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士绅豪强，遇上贪官污吏抄家也无妨，新政在江南的阻碍最大，你就当帮朕的忙了。等事后，朕定将你的功劳告知天下，如何？”</p>

弘历不知不觉间已经抬起了头，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君父。</p>

这好像，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叫自己出去办差，也算不得罚，因为这两件事虽然辛苦，却也确实很重要。</p>

但，但是……</p>

这样一来，他不就要将汉臣们得罪死了吗？</p>

胤禛冲他笑。</p>

既然出生起就没吃过苦头，那就硬吃一点吧。</p>

当年自己当所谓的冷面贝勒，当雍亲王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p>

(本章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