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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贝锦泉援引当年图尔虎特蒙古部东归大乾的故事,尚泰王知道在这件事上大乾朝廷肯定提前做了安排,不然贝锦泉很难说出这样足以让京城言官哑口无言的话,心中大石落地,但他还是感到不安。
对于和琉球几百年来一直联系不断的萨摩人,尚泰王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中土和琉球有着密切的宗藩关系,历代琉球国王都接受中土王朝皇帝的册封;都曾派遣使节对中土王朝皇帝称臣纳贡;琉球举国都奉行中土王朝年号;琉球接受中土政治文化和社会经济等全方位的影响,从而构成对中土的从属关系。不过,中土王朝并不干涉琉球内政,而是允许其自治,琉球“自为一国”,在这种背景下,琉球王国既能接受中土先进文化和技术的良好影响,又能保持其自身独立发展的态势。在不少人的眼里,琉球犹如镶嵌在中土帝王冠冕边沿熠熠生辉的一颗宝石。不过,实际的情况却显得颇为复杂。
事情得从7009年说起。这一年,是中土眀朝的圣宗万苈三十七年,日本的庆长十四年。当年,日本萨摩藩以武士三千、战舰百余艘闪电式入侵琉球,从琉球本岛开始,陆续压制各岛,如入无人之境,最后攻陷首里城,挟持中山王尚宁为人质,占领了整个琉球王国。两年后,萨摩藩虽然允许尚宁王归国,但同时亦派遣日本官吏严格监视琉球的一切行动。
庆长之役后,萨摩藩派出的“在番奉行”(驻守琉球的行政长官),成了统治琉球王国的太上皇。他们还派员深入琉球各岛“检地”(测量、调查土地,以确定年贡额度及征收各项杂税),颁布统制琉球的裁制令十五条,对贸易、税制、思想、统治等诸多方面皆加以控制,将先前独立的琉球王国视为附庸。尚宁王归国后,萨摩藩又命令他继续向眀朝纳贡,随贡互市的资本则由萨摩藩出具,所获利润亦归萨摩所有。琉球人只是任其摆布的工具而已。此后,萨摩藩因严厉控制住琉球,既有本土的赋税收入,又有中土王朝与琉球随贡互市的巨大利润。逐渐变成日本的四大强藩之一。
7012年,新遭缧绁之厄的尚宁王归国,萨摩藩“迫宁遣使咨于福建,但言已获释归,国复晏然云云。而于萨藩胁王索赋、窃市攘利诸事,则严禁泄于中土。中土虽疑之,卒莫知之也”。7019年尚敬王受封之时,萨摩藩惟恐大乾王朝以琉球受控于萨摩藩为由,断绝中琉间的宗藩关系,于是利用位于西南诸岛北部的吐噶喇列岛,虚构了“宝岛”之名,并谎称所谓的萨琉关系即是琉球与日本属岛——宝岛(“度佳喇岛”)之间存在的边境贸易关系。事实上,幕府的新将军就职或琉球国王登基时,琉球都会派使者前往江户祝贺或感谢。前者称为“庆贺使”,后者则称“谢恩使”。在整个江户时代,琉球使节派遣使者前往江户前后总计十八次,而且琉球人“上江户”,与他们自福州琉球馆北上进京朝贡,所用的仪仗并无太大的差别。
在眀代,“倭寇”扰边令人刻骨铭心,而丰臣秀吉侵朝并企图入侵中土,更让眀朝政府对来自东瀛的任何请求都抱有强烈的排斥心理,因此。无论是萨摩藩还是江户幕府,他们与眀朝交涉的企图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在此背景下,琉球成了日本唯一保留的与中土间接贸易的渠道,故而无论是萨摩藩还是江户幕府。都希望维持东亚的贸易格局。而就琉球方面而言,该国素称“万国津梁”,受惠于眀初中土所赠的海舟及相关的船员和航海技术,琉球通过东亚的国际贸易,成为北通日、朝,南及东南亚的太平洋海上贸易中心。对于琉球来说。朝贡贸易的厚赐以及随贡互市带来的商业利润,关系到该国的生死存亡。琉球王国政府担心自己受制于萨摩之实一旦败露,朝贡体制及王国之存续都将受到莫大影响。而萨摩藩亦非常仰赖于琉中贸易,它也绝不希望中琉关系恶化而影响到自己的财政收入。另外,无论是末期的眀朝和盛时的乾朝,中土王朝在东亚是个令人敬畏的庞然大物,任何邻国都不敢小觑,而与中土王朝保持良好的关系,就意味着可以获得极为丰厚的经济回报。在这一点上,琉球王府与日本萨摩藩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他们因此长期刻意隐瞒两国关系的真相,直到日本明治维新后的首次对外战争——苔湾之役失败,乾国船政水师趁苔海得胜之际,光复琉球,这个隐瞒了一百五十多年的秘密才得以浮出水面。
在光复琉球之后,对于琉球“两属”的事实,乾国官员也有所耳闻,但出于维护天朝上国的体面风光和赫赫武功,对此刻意的选择了忽视,并没有因此而诘难琉球,而是“以琉球于中土最为恭顺,今其嗣尚泰立,不怠益虔,宜锡以王封。”琉球自然对此感激不已,因而对待天朝上国更加忠心,但现在萨摩难民前来避祸,若是不接纳的话,为萨摩人所深恨,萨摩人走投无路之际,难免激起变乱;但若接纳的话,天朝上国那里,定会有好事之人拿来说事,重提这“两属”的秘史,称琉球对大乾有二心,对琉球和天朝上国的关系,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萨摩昔年入寇我国,为患多年,幸得天兵驱除之,而今其难民来投,萨人在我国商民亦有不少,京中不免流言四起,我国偏于海隅,距京城遥远,急切分辩不得……”尚泰王小心的观察着贝锦泉的面部表情,有些迟疑的说道,“届时还需贝将军鼎力相助。”
“这个自然,大王且放宽心。”贝锦泉明白尚泰王的疑虑,痛快的答应道,“待下人查明情况,禀报之后,我当火速电奏朝廷,说明详情,则谤言自然无迹。”
“那就有劳将军尽早奏表了。”尚泰王感激的说道。
“大王放心,不过这一二日。电奏定然发出,朝廷不日便可收到,不会延宕时日。”贝锦泉道,“只是为免萨摩难民生乱。这救济之事,还要大王多多费心。”
“这是小臣份内之事,将军放心便是。”尚泰王一口答应下来。
在又谈了一会儿之后,贝锦泉起身告辞,出了王城之后。他没有回军营,而是来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向海港的方向望去。
看到港内已经停泊完毕的船政水师和北洋水师各舰,他心中的担忧尽去,一时间又变得信心十足了。
“别让我们大家等得太久,瀚鹏……”贝锦泉轻声的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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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娜塔莉雅来说,来到九州岛之后,习惯了的前线生活又开始了。
深夜开来了一辆马车,它带来了要她到前线观察所去的命令。
坐着马车来的那个军官不断地催促着娜塔莉雅,但是他却不说明是怎么回事。他只对她说。她施行手术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要带去。
他们坐马车走了。马车驶过几个被毁灭的村子,折入一小狭窄的小路,在田野里起伏不平的小丘上面颠簸。四下里尽是轰隆声和呻吟声。步枪的射击声很近。
马车在谷地里一座长满幼小的树苗的小山旁边停下来了,军官下了马车,并帮助娜塔莉雅下车,他说:“我们在这儿步行吧。”
他们开始走上小山。炮弹在他们的前方靠后右面的地方不断的爆炸着。过了一会儿,娜塔莉雅看见了一条新掘的堑壕,它通到山顶上。
“请到这儿来,”军官做了一个手势邀请娜塔莉雅,仿佛给她打开戏院的包厢门似地说。
她沿着堑壕走。这儿又肮脏又潮湿。堑壕把她引到了用圆木掩盖着的掩蔽部入口。
在一所阴暗的屋子里。人们坐在地板上和炮眼旁边。有一个人在打电话,他的嗓子完全沙哑了。
“医生来了吗?”有人在黑暗中问道。
“来了。”军官答道。
小木门打开了。
“请进来。”娜塔莉雅听见了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
隔壁后面的一张小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娜塔莉雅在幽暗的烛光下看见一位日本将军斜躺在一张躺椅上。他把一支卷起了袖子的手伸给她,用熟练的俄语对她说道:
“别告诉任何人!要不他们就会嚷起来。叫我到后方去。这不过是轻微的擦伤。请您诊断一下。”
娜塔莉雅觉得面前的日本将军很是年轻,他的不太纯正的俄语在她听来,似乎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她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也没有去细想,而是按照他的吩咐。给他检查起伤势来。
他的伤势似乎并不那么轻微。虽然这颗法国步枪子弹已经没有力量了,但还是嵌在手臂肘弯下面的软组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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