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风波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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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湍急，大船逆流而上，一日夜后回到渝州，李景珑马上前去拜访翰国兰，鸿俊则与陆许找到特兰朵。</p>

“……情况就是这样。”鸿俊朝特兰朵说道。</p>

陆许替特兰朵轻轻地摇着摇篮，婴儿正在朝他笑，陈奉则在一旁看着，伸出手指，捏那小婴儿的脸蛋。</p>

“不能捏。”陆许抓着陈奉说，“会流口水的。”</p>

特兰朵听完以后平静地说：“我知道了。”</p>

鸿俊安慰道：“嫂子您别担心，大伙儿都……”</p>

“我想是被出卖了。”特兰朵蹙眉道。</p>

鸿俊：“！！！”</p>

果然找特兰朵是正确的，有些事也只有她才知道。</p>

“被谁？”陆许警惕地问。</p>

“琼的线人。”特兰朵沉吟片刻，而后说，“黑衣不会放过他俩。我写一封信，你送到我家里去，找我父亲，让他设法营救阿泰与阿琼。”</p>

阿泰与阿史那琼昔时所在的萨珊王朝虽早已灭亡，民间却仍有余部，昔年黑衣大食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一统小亚细亚，伊思艾死后，余部四散，尽皆被时任大将军巴思收编，而其中也不乏昔年阿史那琼的战友。萨珊王朝后裔流亡中土神州，而这伙人虽表面上投诚巴思，仍与阿史那琼保持着暗中的联络，只待泰格拉归来，振臂一呼，便纷纷响应举旗推翻大食。</p>

“安曼那个贱人。”特兰朵边写信边自言自语道，“就说让琼别相信他……”</p>

鸿俊与陆许瞥向特兰朵，陆许问：“情况很危险么？”</p>

“当然危险啊。”特兰朵低声说，“胡克拉铎家族早就抛弃了神火，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劝也劝不听……”说着她又叹了口气。</p>

“对不起，嫂子。”鸿俊突然觉得很愧疚。</p>

特兰朵听到这话时突然十分意外，却笑了起来，说：“不不，跟小叔叔们没关系，那甚么法器总是要找的，我是说，复国。”</p>

阿泰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复国，驱魔师同僚俱十分清楚，也理解特兰朵不愿阿泰与阿史那琼总是这么执着，将人生押在这场看似毫无胜算的赌局上。事实上特兰朵也明白，阿泰这次主动回怛逻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法器，多半还有其他的念想。</p>

末了，鸿俊取了信与陆许出来，恰好翰国兰已为众人准备完毕，为他们配了一名商队翻译，装上车，运送四箱丝绸与一箱茶叶，且乔装出一个身份，沿途送他们西行。出阳关前昼夜兼程，入怛逻斯境后则换乘大车，快的话一月可至。只希望阿泰与阿史那琼得以暂时撑住。</p>

“来……朝大伙儿告别。”李景珑朝陈奉说，顺便将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脸，陈奉只大吵大闹“我要去我要跟着……”大家却心事重重，都没有耐心回答他。鸿俊单膝跪地，抱着陈奉，摸摸他的头，说：“乖，我们马上就回来了。”</p>

陈奉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鸿俊，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p>

鸿俊：“……”</p>

听到这话时鸿俊瞬间整个人都化了，差点就想把陈奉带着走了，陈奉眼里眼泪还滚来滚去的，裘永思嘴角抽搐，说：“这小子骗你的！你看嘴角都忍不住笑了。”</p>

陈奉忙道：“我没有！”</p>

鸿俊说：“他才四岁，哪儿懂这些？”</p>

莫日根正协助商队装车，末了匆匆一瞥陈奉，说：“那天我还听你和赵子龙商量怎么骗你爹给你买糖去，小子别装。”</p>

陈奉马上捂着脸跑了，众人便都笑了起来，不多时车队已整装待发，李景珑在一个丝绸箱子里头找到了陈奉，不管他大吵大闹，把他抱了出来，与鸿俊去寻翰国兰，将这小子暂时托付给他。</p>

“听大叔的话。”李景珑朝陈奉说，“我们几天就回来了。”</p>

陈奉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鸿俊，鸿俊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下，说：“回来给你带东西，赵子龙很快就来陪你了。”</p>

李景珑千叮万嘱，让翰国兰在自己一众人离开前一昼夜里，千万不可让陈奉离开他的视线，这小子简直精得和鬼一样，稍不注意就被跑了。一旦车队离开，陈奉知道再追不上，倒是就安分了，反正假以时日待朝云康复，鲤鱼妖也会离开天罗山，过来渝州找陈奉。</p>

“赵子龙从前给你当保姆。”李景珑倒是好笑，“现在又给奉儿当保姆。”</p>

一行车队启程，离开渝州北上前往汉中，再入凉州，鸿俊第一次跟商队的车，翰国兰特地为他们伪装身份，准备了富商车驾，车内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空间宽敞，倒是十分豪华且有异域风情。当天清晨出发，李景珑便马上召集驱魔师们临时开会，交换信息，鸿俊出示特兰朵以波斯语写就的信件，李景珑说：“没告诉你们，她怀疑的奸细叫什么名字？”</p>

鸿俊挠挠头，说：“忘了，全是外国人名。陆许你也忘了？”</p>

陆许：“我没听，一直在逗小孩。”</p>

众人扶额。</p>

裘永思说：“要么是胡克拉铎、要么是卡萨巴、要么是巴里思……”</p>

“胡克拉铎！”鸿俊想起来了，说，“那个人叫安曼·胡克拉铎！”</p>

裘永思与李景珑交换眼神，李景珑道：“萨珊之狮，后来改投大食，是个年轻人，当年与安西都护府打过一场。现在是哈里发警卫队的队长。”</p>

“你都知道？”陆许诧异道。</p>

李景珑想了想，说：“真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到一些的。”</p>

鸿俊心想先前没听李景珑说过，甚至也很少讨论西域各国的情况，李景珑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答道：“阿泰是自己家弟兄，当着他的面议论大食与萨珊，总免不了有评头论足之言，显得太多事，是以一概不提。”</p>

怛逻斯城曾是祆教的几大发源地之一，与古泰西封、巴格达并称为小亚细亚的三大主城。祆教最兴盛时一度覆盖整个萨珊，而后与伊|斯|兰教开战，最后则是伊|斯|兰教全面获胜。境内的祆教徒慢慢转化信仰，皈依伊|斯|兰。</p>

萨珊与大食之间的战争，归根到底是宗教的战争。裘永思解释后，众人都不大能理解。毕竟这与中土的习惯差别实在太多，对大唐这种多民族混杂、各教遍地开花的国家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想象。</p>

“佛道之争也从来没有到这么……强烈的地步。”陆许皱眉道。</p>

“我看长安洛阳，什么庙都有嘛。”鸿俊说，“就连咱们驱魔司里头，大家也各信各的不是么？”</p>

鸿俊与陆许乃是孔雀大明王与鹿王，俱是佛家子弟，裘永思则佛法道法兼修，一手符箓降龙之术更是道家真传。莫日根所在的室韦信奉萨满教，李景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信啥，驱魔司里教派混杂，一旦打起架来，都是各召各的神出面。</p>

“大唐从未有强制信教的说法。”莫日根随口道，“想信什么信什么。”</p>

裘永思道：“所以咱们才强大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