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故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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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这话倒是实话，听在李亨耳中，却无比地刺耳。</p>

“你们想做什么？”李亨沉声道，“说罢，世间终究邪不胜正，想要趁人之危，哪怕我大唐举国赴死，也绝不屈服！”</p>

“没那么严重。”鸿俊哭笑不得道，“不过是来和你道贺。”</p>

李景珑道：“殿下，鸿俊的娘亲是人，对人族素有旧情，昔时游历长安，更眷恋我人间繁华，此次天魔降世，您也知道……”</p>

“妖族出了不少力。”李亨淡淡道。</p>

“愿与人族缔结千秋万世之约。”鸿俊端起茶碗，说，“永不交战。”</p>

李亨苦笑道：“你们驱魔司与妖怪早就成了一伙，你说我能不答应么？”</p>

“我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整个妖族。”李景珑说。</p>

“人是万物之灵。”鸿俊解释道，“与我们同为神州大地的住民，愿以驱魔司为桥梁，辅佐人间天子，实现大唐中兴，更不愿看到人、妖两族再彼此杀戮。”</p>

这么一说，反倒是李亨失了气度，李亨沉吟片刻，而后说：“待我仔细想想。”</p>

李亨无法当场回答鸿俊，这早在李景珑意料之中，鸿俊便点头道：“如是便告辞。”</p>

李亨：“那你……”</p>

“安禄山伏诛前，我仍然是驱魔司的一员。”鸿俊答道，“待人间太平后，我将另觅去处。”</p>

末了，李景珑与鸿俊等人出来，鸿俊背后全是汗，朝李景珑问道：“我说得怎么样？”</p>

李亨面前一席话，自然是两人提前就商量好，李景珑笑了起来，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陆许与莫日根靠在宫墙前，打量李景珑。</p>

莫日根突然道：“长史。”</p>

李景珑：“接下来，大伙儿自由行动，三天后咱们再一同出发，往若尔盖去。”</p>

“了不起。”莫日根说。</p>

“了不起。”陆许笑道。</p>

莫日根与陆许并肩离开，前去逛逛这成都城，鸿俊一头雾水，李景珑则不好意思地笑笑。</p>

“什么意思？”鸿俊诧异道。</p>

“夸你呢。”李景珑道。</p>

“明明是夸你。”鸿俊一脸迷茫，未知一个新的时代，已在李景珑与他的手中被徐徐拉开。当天午后，两人前往成都草堂，那处乃是近郊的一个简陋茅屋，连草也未盖全，李白与杜甫在草屋内对坐饮酒，杜甫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鸿俊进得去，当即欢呼一声。</p>

“你还活着呢！”李白醉醺醺道，“来来来！喝酒！”</p>

李景珑刚坐下笑着聊了几句，便有侍卫找来，言道太子有请，李景珑便道：“当真一刻也不让人闲着。”</p>

李白随口道：“殿下这些日子里常念叨你，亲近些也是寻常。”</p>

李景珑道：“只怕是骂我罢。”但两王会面后，太子会召他也是人之常情，只得将鸿俊交给李白照料，办完事再来接。</p>

另一面，阿泰刚回到驱魔司落脚处，大伙儿都已出去成都城内各处闲逛，唯独特兰朵在房内等着，小孩儿又在吃奶。</p>

“怎么又在吃？”阿泰说，“一天要吃这么多顿，奶水够不？”</p>

特兰朵说：“小孩儿都是这样。”</p>

阿泰正逗儿子玩，不意却有侍卫上门来，言道郭子仪大将军有请。特兰朵一怔道：“你认识他？”</p>

阿泰白日间已隐约有所察觉，对方显然查了自己底细，连特兰朵也一并请去，阿泰便带着老婆孩子动身，前往郭子仪在成都的府邸。果然郭子仪一见阿泰便道：“伊思艾？”</p>

阿泰骤见故人，笑道：“您是……”</p>

“当年你爹带着你来见我时，你尚在襁褓中。”郭子仪笑呵呵说，“今日也是给你个面子，便不劾李景珑了。”</p>

“长史是好人。”特兰朵忍不住说，“你们全都怪他，要不是他，长安城里头早就全死光了。”</p>

郭子仪又一阵大笑，较之脾气刚硬火爆的哥舒翰，这名老将明显要圆融得多，脾气也更随和，当即设下筵席，与阿泰叙旧。原来昔年泰格拉之父伊思艾前来中原，朝那时的李隆基借兵，于洛阳盘桓过一段时日，便结识了郭子仪。伊思艾落魄，郭子仪正春风得意，两人却意外地投缘。</p>

伊思艾之妻在洛阳生下泰格拉后，与郭子仪道别，怀抱幼子离去。后眨眼间多年逝去，故人之子已成家，更回到大唐，成为了一名驱魔师，令郭子仪唏嘘不胜。</p>

阿泰略有些伤感地谈及过往，郭子仪早知伊思艾身死，却未知其父死得如此惨烈，以二百萨珊骑士血战三万大食黑衣军，萨珊王朝就此覆灭。</p>

“当年骑士长的儿子。”阿泰朝郭子仪解释道，“‘王朝之剑’，名字叫阿史那琼，今天正好出去替我们采买下……下奶的……呃……食物，不在家中。”</p>

郭子仪双目发红，连连点头，说：“你在洛阳出生，可见你与大唐早有缘分注定，来日便留在此地立业罢，我看李景珑也是明辨是非之将，有大胆识、大谋略，你又何必将如此重担，压在自己身上？”</p>

阿泰只是沉默不语，末了，只是忧伤地笑了笑。</p>

特兰朵笑着说：“我是劝泰格拉留在大唐……”</p>

阿泰道：“我是一定会回去的。”</p>

特兰朵便默不作声，郭子仪说：“届时再与太子殿下说说。”</p>

阿泰忙朝郭子仪道谢，然则如今的大唐，早已与大食渐缔结关系，数代过去，中土皇朝，何曾会在乎一个失势七十余年，未能复国的萨珊？最无奈之事，便是明知毫无希望，却仍无法放下。</p>

阿泰突然想起一事，朝郭子仪问道：“郭老将军，当年您既与家父相识，只不知，家父生前，是否有一件金色的法器？”</p>

“法器？”郭子仪思考片刻，说，“所指何物？”</p>

阿泰也不知道自己老爹拿走的是金刚箭、降魔杵还是大日轮，甚至根本就没有拿到任何东西，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问了句。郭子仪便沉思片刻，似在回想。想了一会儿，阿泰不敢开口打断，郭子仪便吩咐开饭，招待阿泰与特兰朵先用饭。</p>

正用饭时，郭子仪又朝阿泰问起来长安后之事，半是套话，半是关切，阿泰知道多半是李亨让他来问，以确认李景珑是否有不臣之心，毕竟朝野之上，对驱魔司多多少少都抱着忌惮，洛阳、潼关、长安接连三战后，民间更将李景珑奉若神祇，传闻四起。</p>

他没有含糊其辞，而是一一认真作答，与郭子仪所勘查基本上都能对上，说着说着，郭子仪突然想起来了，说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件。”</p>

阿泰：“！！！”</p>

“是什么？”阿泰皱眉问。</p>

“是一个金环。”郭子仪以手比画，说，“如同手镯大小，上刻九字真言……”</p>

阿泰马上请来纸笔，请郭子仪描绘，问：“可曾交给谁了？”</p>

郭子仪说：“你爹第一次见我时，未有这金环，而后不知哪天起，便戴在了手上，临行前朝我告别仍戴着，想必是带回西域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