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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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莫日根也在李亨身边坐了下来，与他一同望向外头。</p>

“安禄山究竟是什么？”李亨颤声道。</p>

“早告诉过你了。”莫日根沉声道，“当初若愿听长史之言，何至于有今日？”</p>

李亨：“……”</p>

李亨犹记得两年前，杨贵妃寿辰前后，李景珑便坚决要求取缔安禄山，削去藩镇，撤出河北百姓，拟做足准备，与安禄山一战。奈何李隆基、李亨俱低估了局面的严重性。</p>

“我错了！”李亨无助道，“我错了行了罢！我承认！雅丹侯呢？！我要见他！”到得后来，李亨几乎是朝莫日根咆哮道。</p>

“已经晚了。”莫日根冷冷答道。</p>

驱魔司中，李景珑躺在榻上，突然醒了。</p>

“鸿俊……在……哪里……”李景珑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道。</p>

陪在榻畔的人是阿史那琼，阿史那琼登时有点不知所措，说：“长史？鸿俊与莫日根进宫，我这就让……”</p>

话未完，李景珑却又闭上双眼，不住抽搐，阿史那琼当即喊道：“陆许！陆许！”</p>

陆许睡得一会儿便被叫醒，匆忙来到房中，阿史那琼握紧李景珑一手，诧异道：“他怎么了？”</p>

陆许瞬间上前，侧过手掌，按在李景珑额头，然而刹那李景珑额上焕发白光，一股强悍的力量，弹开了他的手。</p>

“有人在令他做梦……”陆许道，“是谁？这股力量……”</p>

陆许心脏狂跳，背脊一阵发寒，这天底下论梦境，极少有人能比自己白鹿的力量更强，然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李景珑竟沉浸了梦里，无法挣脱！自己更无法窥探！</p>

“造梦、读梦的行家可不仅仅只有白鹿。”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陆许背后响起，阿史那琼瞬间起身，正要出飞刀时那男人却伸手凌空一化，阿史那琼顿时被拦到一旁。陆许面朝那男人的顷刻，感觉到一股柔和却又浑厚的力量张开，自己就像个初生的婴儿，在这宏大的梦境乱流中，近乎无法自主。</p>

那男人一头黑色长发飞扬，眼上蒙着黑色的布条，脸色英俊而白得近乎病态，一身黑袍。</p>

陆许想起了鸿俊曾经的描述。</p>

“你是鲲……鲲神……”</p>

“不错。”袁昆低声道，“此乃庄周梦蝶之术，现在，莫要吵醒了他，接下来，有一半法术需要你的协助。”</p>

李景珑沉睡之中，意识不断远离，周遭景色瞬间变幻，回到小时李家大宅之中，他面朝头顶的香樟树，一脸迷茫，记忆仿佛发生了某种错乱。</p>

“李景珑。”</p>

袁昆与陆许站在他的身后，九岁的李景珑转过身，瞬间吓了一跳。</p>

“你们……你们是谁？”</p>

陆许眉头深锁，低声道：“记得我么？”</p>

小李景珑：“……”</p>

小李景珑抬头打量二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渐渐变得更迷茫了。他自言自语道：“我……我是谁？这是哪儿？”</p>

袁昆缓缓道：“你常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自责，恨不得能回到过去，改变既成的事实，你不曾想替狄仁杰下手，诛杀鸿俊，更不曾想与他就此分离。”</p>

小李景珑刹那间想起了所有的往事，颤声道：“对……这是哪儿？鸿俊呢？”</p>

“现在。”袁昆沉声道，“安禄山已到长安城外，魔种与魔气，将彻底结合，在这一天里，诞生新的天魔。”</p>

小李景珑声音稚嫩，带着不合时宜的老成与怒气，喝道：“不！我不会让他成魔！我们一路已经走到了这里！”</p>

“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袁昆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冷静，“燃烧你的元神，将心灯催动到极致，借此分离出第二枚火种。用这枚火种，为他再铸三魂七魄，替代他体内的魔种。”</p>

一墙之隔的巷外传来马车声响，孔宣与贾毓泽谈话声传来，正值孔家搬家之日，袁昆沉声道：“开始罢。”继而与陆许转身，消失在夏夜黄昏朦胧的光线之中。</p>

血雨铺天盖地，越下越大，城中人心惶惶。</p>

“要么全死在这儿。”莫日根沉声道，“要么从今天下午就开始撤离，驱魔司为你们断后。”</p>

鸿俊说道：“我们会回来的，殿下。”</p>

漫长的沉默后，李亨终于道：“吩咐下去，召集文武百官，到金花落外听旨。”</p>

金花落，那银杏树凋零枯萎，阴影重重，外头士兵喧哗无比。</p>

李亨带着莫日根与鸿俊穿过长廊，到得御花园外，只见六军卫士围住了内宫，人声鼎沸，李亨吼道：“大胆！谁让你们在此喧哗？！”</p>

军人不敢违拗太子，只得纷纷退去，李亨带兵多年，终究镇住了这群武人。</p>

“他们想做什么？”莫日根说。</p>

李亨一瞥两人，没有回答。</p>

“人呢？”李亨到得金花落外，见零星几名官员以及高力士正等着。</p>

“就这么点人了？”李亨颤声道。</p>

高力士说：“陛下要亲征，殿下，这……”</p>

鸿俊转身面朝金花落，庭院中竟依旧传来乐声，李龟年还在，尚未离开，不待内里通传，鸿俊已抬脚迈了进去。</p>

“鸿俊？”杨贵妃道，“是你吗？孔鸿俊？”</p>

鸿俊怔怔看着金花落中央榻上的李隆基，李隆基一身金铠，面南而坐，手持天子剑，口中念念有词。头盔放在一旁，他苍老无比，满头白发，手上、脸上尽是黑斑。</p>

莫日根跟上，站在鸿俊身后。</p>

“你来了。”李隆基说，“李景珑。”</p>

鸿俊：“……”</p>

鸿俊回头看莫日根，再转头看李隆基，隐隐约约生出不祥预感。</p>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鸿俊眯起眼道。</p>

“两年前。”杨贵妃泫然道。</p>

“你哥呢？”鸿俊不禁又问。</p>

“这事儿与他没有关系……”杨贵妃颤声道，“大哥不是妖怪！鸿俊！你不能怪他！”</p>

“我知道没有关系。”鸿俊答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p>

“朕没有老！没有老！”李隆基倏然间歇斯底里，怒吼道，“召集六军！随我剿去太平公主！牡鸡司晨！这江山！绝不容毁在她们手中！”</p>

莫日根也看出，李隆基竟是痴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