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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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稳住他。”安禄山冷冷道：“过了寿诞，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无回天之力。”</p>

黄昏时，莫日根酒饱饭足，小憩了会，入夜后睁开双眼，换上一身黑色劲装，坐在榻上认真地思考着，以修长手指接上弓弦，等候万宝前来通知。</p>

兰陵琥珀中，胡商几乎满座，酒肆生意前所未有地好。</p>

陆许躺在后院石台上，蓦然睁开双眼，掏出一管玉哨运劲吹起，响声尖锐。他吹了几下，阿泰快步前来，说：“别吹了，耳朵都要聋了。”</p>

阿史那琼与裘永思随之进来，阿史那琼说：“这哨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裘永思笑道：“要的就是这效果，半个长安城都能听见。大伙儿正在外头喝酒呢，声音响得……”</p>

陆许打断道：“安禄山让他去刺杀一名商人，在长乐坊，是谁？”</p>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阿泰皱眉道：“长乐坊这么多商人，谁知道是谁？”</p>

“翰国兰？”裘永思问。</p>

“不会吧……”阿泰喃喃道。</p>

陆许描述道：“一间铺着西域毯子的房子，墙上挂着个狮头……”</p>

“翰国兰没跑了。”阿史那琼道。</p>

众人对视片刻，裘永思朝陆许解释道：“西域商队长安常驻使，也是咱们离魂花粉的供应商，消息灵通，偶尔能替人打听法宝下落……”</p>

“今夜就要动手了。”陆许焦急道：“快拿出计划来，打一架？”</p>

阿泰转身，将扇子一抖，说：“走，开始行动！听我的。”</p>

莫日根为弓弦上过蜡，外头万宝的声音阴测测道：“动身罢。”</p>

莫日根便背上箭囊，在大腿上系上皮格，皮格上插着淬毒的狼牙小刀。</p>

“杀个凡人，还用得着下毒？”万宝说。</p>

“有备无患。”莫日根答道，说着跃起，一手捞住房檐，翻身上了房顶。</p>

这是个乌云密布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远处正厅传来斗兽时叫好声，显然安禄山又与一众武将正在拿人命取乐。</p>

蛊猿化作嗡嗡的蛊虫，飞了上来，跟随在莫日根身后。</p>

莫日根摇身一变，化作浑身漆黑，一人高的大狼，在屋檐上无声地奔跑，带起一阵风。</p>

“为何是我？”莫日根问。</p>

“这三人你都见过。”蛊群发出微弱的声音：“不易引人起疑。”</p>

黑狼略低下头：“人都杀了，还怕起疑？”</p>

“李景珑心细如发，留下线索，总归不安全。”蛊群答道：“这也是给你一个朝天魔大人表述忠心的机会。”</p>

熟人作案总要安全些，至少刺杀对象在临死前不至于大吵大闹，引起不必要的消息泄露。莫日根也对长安明显更熟悉，省去不少蛊猿四下搜索的功夫。而且翰国兰虽身为凡人，却长期与法宝打交道，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住所周围设下保护自己的禁制？</p>

杀翰国兰，忌惮的是商人惜命，能混迹长安这么久，又身为商队常驻使，府邸应当自有保命禁制。</p>

杀哥舒翰，忌惮的则是凉州节度使对安禄山十分防备，不会单独见使者，莫日根正好打消其戒心。</p>

至于封常清，想必只是顺便，正好如此一来，让李景珑与莫日根结下永不可解的血海深仇……</p>

想到此处，莫日根冷哼一声，说道：“大可不必如此试探我。”</p>

“我们人手不够。”蛊群低声答道：“这倒不必瞒你。”</p>

黑狼耳朵动了动，停下脚步，眼望屋檐下灯火辉煌的长乐坊，内里乐声频传，几栋大屋早早点起了祝寿的灯笼，虽还有七日时间，却已提前歌舞升平，筵席不停。</p>

“来早了。”黑狼答道。</p>

长乐房驼铃驿内，胡女曼妙旋转，全身近百个细碎铃铛随着胡旋舞步一同荡起，清悦作响。胡商们纷纷叫好，比起安西卫府内野蛮斗武，此处则是另一番景象。胡姬一时聚，一时散，到得酒案前，依偎在数十名商人怀中，放肆劝酒，欢笑。</p>

翰国兰一脸大胡子，喝得酩酊大醉，倚在榻上，眯着眼，侍女上前，低声询问几句，便将他扶起，提前离席，扶到后院房中先行歇息。</p>

莫日根无声无息，跃入院内天井，闪身树后，蛊群便嗡嗡地浸入树中。莫日根一身黑衣，与夜色同为一体，紧盯着摇摇晃晃的翰国兰。</p>

只见翰国兰推开侍女，径自进了房中。</p>

侍女转身离去，经过中庭那树时，突然停步，四处看了看，不察异状离开。莫日根从树后转出，瘦削的脸庞带着苍白之色。</p>

他的手中玩着一把飞刀，站在门外，低声道：“翰国兄？”</p>

内里传来鼾声，蛊群飞离大树，低声道：“现在就进去，动手。”</p>

莫日根退后几步，弹指，射出一道气劲，房外顿时嗡的一响，周遭光华流转，出现了一道法术屏障。</p>

“你们猜得不错，他有护身法宝。”莫日根沉声道：“身为贩卖奇珍异宝的黑市头头，怎么会不留点东西傍身？”</p>

蛊群化作万宝，万宝朝内里眺望，只见房中珠光宝气，顿时眼现贪婪之色，带着邪气笑了起来。</p>

翰国兰手上珍珠戒指不住震颤，不多时，他睁开双眼，醒了。</p>

“谁？”翰国兰警觉道。</p>

外头莫日根正在轮番以气劲撞击那屏障，说：“翰国兄，是我。”</p>

“莫日根王子？”</p>

翰国兰脸上带着酒意，一手按着额头，收了屏障，让莫日根进来。</p>

莫日根背上箭囊射出钉头箭，纷纷悬浮空中，悬浮在屋前，屋后。翰国兰在里头洗脸，朝他说着什么。</p>

“泰格拉的未婚妻在城中……”</p>

不多时，只闻房内一声闷哼，先有撞翻摆设之声，但只响了短短几下，便被莫日根快手扶住，万宝当即快步走进，只见莫日根一手按着翰国兰额头，另一手挡着险些被撞倒的屏风。</p>

翰国兰双目圆睁，后颈插了一把破窗而入的钉头箭，喉咙被贯穿。</p>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前倒，却被莫日根的手掌撑住额头，保留着临死前的姿势，血液淌下，流了一地。</p>

万宝先是看翰国兰手上那枚戒指，再看莫日根，眼中充满震惊。</p>

“你怎么杀的他？”</p>

莫日根冷漠地说：“我替他解酒清醒。”</p>

万宝刹那化作蛊群，刷一声浸入地上血液中，嗡嗡蚕食着翰国兰身上淌下的血液，那场面密密麻麻的，犹如蚁群啃噬流淌的粘稠黑糖，极是恶心。莫日根神色不动，只是冷淡地看着。</p>

正在蛊群沿着那血不住往上爬，要吞噬翰国兰尸体时，外头突然响起侍女之声：“老爷，我将热水打来了。”</p>

瞬间蛊群停住，莫日根摘下翰国兰手上戒指，蛊群平地升起，幻化作翰国兰模样，一身竟是毫无不同，接过戒指戴上，“唔”了一声，推门出去。</p>

莫日根则单手提着翰国兰尸体，转过屏风，将他扔在了屏风后。</p>

不多时，万宝所变的翰国兰擦过脸，复又进房来，打量尸身，露出意犹未尽神情，仿若还想吃，莫日根朝他说道：“尸身我带走了，朋友一场，为他留具全尸。”</p>

万宝也不再坚持，打量房中摆设，现出贪婪笑容，说：“这房中定有密道，且让我先找找他的宝库在何处。”</p>

莫日根拖着翰国兰一脚，拖出院中，化身巨大的黑狼，低下头，将尸体咬在口中，跃上房顶飞身而去。</p>

万宝所化身的翰国兰开始四处敲打，眯起眼，逐寸逐寸地确认机关与暗门。</p>

另一间房中，陆许、阿泰、阿史那琼与裘永思站着，中央一名大胡子中年男人，一身华贵衣袍，脸色铁青，手上还包着绷带，望向房内的镜子。</p>

镜中现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翰国兰”，正寻找他的私房宝库机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