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缘分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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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不解，鸿俊却嘴角抽搐，望向李景珑，李景珑示意由自己来处理就是。是时月出东山，洛水一片银光，鲲神到得临近黄河一带时，入夜后四荒野旷天低，渺无人烟，竟是一跃而起，升上夜空高处，没入了云海。</p>

“哇——”鸿俊惊呼道。</p>

李白坐在鲲神尾部自顾自喝酒，李景珑则心事重重，与鸿俊并肩坐在鲲头上，四周风呼呼掠过。</p>

“鲲神。”李景珑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您与我们一同回长安？”</p>

“我不回去。”袁昆的声音答道，“有伤在身，更不是獬狱对手。”</p>

鸿俊道：“不会吧，‘不是对手’？！”</p>

在他的世界里，重明是至强的，而青雄就算略次之，也绝不会太差，鲲神与青雄想必旗鼓相当，这三只大妖怪，竟然都对杨国忠如此忌惮，究竟为什么？</p>

鲲头顶幻化出一名全身发光的青年男子，正是袁昆，他背对两人，面朝茫茫云海，以分魂之术化作人身，与他们交谈。</p>

“獬狱手中有一件天地至宝。”袁昆答道，“此法器拥有逆转时间与因果的力量，恰好能打乱我所预知的一切未来，所以我料不到他何时会出现，也预测不到所有被他搅乱后的因果。”</p>

李景珑道：“这正是我想请教的……”</p>

“我知道你想请教什么。”袁昆说，“当我将心灯交到青雄手中时，便看见了你们在暴雨中交手的一幕。”</p>

鸿俊：“！！！”</p>

李景珑屏息以对，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初之事，竟都在袁昆的预测之中！</p>

鸿俊颤声道：“鲲神，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p>

李景珑当即脸色便有些不自在，仿佛当得知自己的命运，竟是掌握在某个人手中之时，对他造成了无情的嘲弄。</p>

“因果相生轮转。”袁昆说，“两千年前，我与庄子相识，便拥有了窥探因果推演的力量，你们人族说，‘天机不可泄露’，但站在一条又一条的岔路面前，宿命也好，缘分也罢，不过是一种‘数术’而已。”</p>

说毕他回头，说：“飞星算筹，学过么？”</p>

李景珑眉头深锁，说：“略知一二。”</p>

鸿俊知道飞星算筹乃是汉时方士用以测算所谓“四时”“天命”的法术，但早已失传了。袁昆走向他们，面朝两人盘膝坐下，此时他以魂体状态出现，眼上的黑布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眼中闪耀的星辰。</p>

“九宫中得定一宫，意味着因的开启，逐宫推算，交错化生，一件又一件，事无巨细，都将不断被演化出来。”袁昆说，“鸿俊得到心灯，是因；下山为因，捉妖为因，因果交错，演化，只要推算得宜，注定将在城中巷内遭遇李景珑……”</p>

李景珑闻言才算好过了些，说：“您对鸿俊的指点，也在因果里？”</p>

袁昆悠然答道：“不，我不在因果之中，但你与鸿俊的缘分，则是早已注定，若要往前追溯，你们渊源已深，我不过在这九宫格中，加入了一枚算子，再拨动这算盘而已。”</p>

“这枚算子，就是心灯。”袁昆最后说道。</p>

这时间鸿俊仿佛悟到了些许什么，仿佛袁昆所透露的，当是天地间某种极为深涩的奥秘。</p>

但李景珑却不容他细想，追问道：“缘分从何而起？”</p>

“从两位明王四千年前，于诸神时代中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而起。”袁昆说道，“李景珑，你只能向我提三个问题，可得想清楚了。”</p>

李景珑不解道：“为什么？”</p>

“因为在这算笼之中，每个人的因，只能投入三次。”袁昆一手托起，“唰”一声现出一个九九八十一格的光笼，笼中千万算子疯狂滚动，这光笼不断往外衍生，直展到铺天盖地，仿佛就连天地脉的能量都被吸引过来，在里头跳跃，碰撞。</p>

“这是第一个问题。”袁昆道。</p>

鸿俊惨叫道：“这不算好吧！”</p>

“这当然算。”袁昆冷漠地答道，“你以为这个答案对他毫无作用？”</p>

李景珑深吸一口气，本想反驳，被袁昆这么一说，反而冷静下来，兴许从袁昆的解释里，透露出了这宿命推演的某种原理，也就令他大致懂得了如何去破解既定的未来……</p>

他再直视袁昆时，袁昆反而带着欣赏目光，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答道：“你若足够聪明，当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朝你说过什么。”</p>

“一念。”李景珑喃喃道，“万般因缘，从一念中生……”</p>

袁昆只约略一点头，李景珑瞬间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关键，每个突然被生出的“念头”，就是加入这巨大算笼之中的算子，将破去某个既定的宿命结果……而若结合鸿俊与天魔的牵扯，也许这未来，也并非不能被改变。</p>

“‘魔’因何而生？”李景珑问道。</p>

“‘魔’是人们、妖们、神们自己。”袁昆说，“乃是被摒弃的黑暗。七情六欲、三千噩梦、生老病死，诸般痛苦，不受辖制。欲修仙摒欲，摒去的欲，便存留世间；死时放下了执念，转世投胎而去，放下的执念便存留世间……”</p>

“众圣人‘斩三尸而成圣’，斩去的三尸，留在大地……如是种种，便成为‘魔气’。”</p>

“可是天地脉，自有力量将其净化。”鸿俊说，“不是……嗯嗯，应该是这样才对。”鸿俊生怕问了个“么？”又被套走一个问题，忙改了口。</p>

“你须得将这魔气归入天地脉，方能进入净化循环。”袁昆说，“如何将这游离神州大地的魔气聚拢到一起？”</p>

“魔种……”李景珑颤声道。</p>

“四千年前，孔雀明王与不动明王欲渡众生免遭魔气所苦……”袁昆转身，面朝云岚沧海，缓缓道，“孔雀明王以自身作种，成天魔之种；千年一转生，聚拢天地间万般魔气……”</p>

“……不动明王则随之转生，以六器毁去成形天魔。”</p>

“不动明王之力毁去魔种的刹那，令魔气回归天地脉，是以能量重入牡门。而千年以后，魔气渐重，神州戾气横生，孔雀明王再转世……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p>

李景珑刹那间想起在洛阳驱魔司中，袁昆说了这么一句：</p>

“因果循环，环环相扣，你既与孔雀明王、不动明王相识，也即命中注定有此缘分。”</p>

“下一个问题。”袁昆淡淡道。</p>

李景珑沉吟良久，望向鸿俊，再看袁昆。</p>

“这是你的最后一问了。”袁昆说，“为何还不问未来？”</p>

李景珑答道：“我不想问未来。”</p>

袁昆只这么静静看着李景珑，李景珑突然道：“当我不知未来之时，我仍相信，所有的事在命中都并无注定一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