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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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雄沉声道：“往东面看看？”</p>

袁昆认真道：“来不及，青雄，与其追缉魔气来源，不如召集所余妖族，鬼王已醒，玉藻云仍在沉睡，外加你我，鲲、鹏、狐、鬼，兴许在一年后，起万妖阵，祭心灯，持不动明王六器，堪与獬狱、天魔一战。”</p>

青雄沉声道：“妖族无王日久，仅凭你我，难以号令万妖，我往洛阳，你留驻长安，我们还有重明。”</p>

袁昆叹了口气，劝说道：“天命如斯，又何必有此不自量力之举？”</p>

话音未落，青雄展翅，飞往东方大地。</p>

四更时，李景珑轻轻开门，两人轻手轻脚地回到驱魔司。</p>

鸿俊赤脚不发出声音回房去，李景珑要跟，鸿俊却仍对两人关系的改变有点儿无所适从，穿过院子时，李景珑随手折了枝桃花，递给鸿俊。</p>

鸿俊接过，只拿桃花戳他，李景珑却一脸严肃地去扭他手腕，鸿俊闪身到得房门外，轻推李景珑，让他回房去。李景珑只不甘心，要跟着鸿俊挤进房里。鸿俊眼里现出恳求神色，以桃花戳他，李景珑最后只得让步。</p>

鸿俊正要关门时，李景珑却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一手折走了鸿俊指间那桃花，一手覆着他的后颈，在他唇上亲吻。鸿俊满脸通红，生怕吵醒了同伴们，不让李景珑多亲，赶紧躲了进去，将李景珑关在门外。</p>

李景珑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房。</p>

鸿俊没有点灯，倒在榻上，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这一夜里的一切这么突如其来，就像一个极不真实的梦般，直到现在还令他无法相信。</p>

他以手背不住按压自己的唇，回想起李景珑身体的温度、宽阔的胸膛、那炽热而毫无保留的吻……令他迷恋无比，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处，似乎咫尺可得，却又不敢太过靠近，恐怕如同扑火的飞蛾，将被那燃烧的心灯烧成灰烬。</p>

李景珑在做什么？</p>

鸿俊抱着被子，坐起身，才刚分开，又忍不住开始想他，啊啊啊我刚才为什么要赶他走！他这时候又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朝李景珑说。</p>

李景珑回到房中，关上门，长长地吁了口气，失魂落魄地站了会儿，四处翻找，找出一个瓶子，躬身无声无息穿过长廊，把桃花插在瓶里，放在鸿俊门外。片刻后他想想恐怕鸿俊起床开门时碰倒了，又去把桃花拿了回来，手里玩着桃花，忍不住笑，回到房内，躺上榻去，抬眼看着手里那桃花，随手转来转去。</p>

鸿俊抱着被子，侧身躺着，就像他们一同在外头的每个夜晚，整个人抱住李景珑的姿势，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入眠，只觉胸口闷闷的，紧张得甚至有点儿反胃，头晕脑涨，夹着那被子一会儿滚过来，一会儿又滚过去。</p>

四更，李景珑拉开门，打着赤膊，到井边舀了一瓢水，浇在背上。</p>

五更，李景珑又出来，舀了一瓢水，浇到背上。</p>

晨起，白雾弥漫，驱魔司所有人都在睡觉，鸿俊睁着双眼，一夜无眠，心里翻来覆去，俱是两人在一起的回忆。李景珑则换了身衣裳，出得驱魔司去，走了。</p>

鸿俊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筋疲力尽，从前脑袋一挨枕头就能睡着，而今天直到日光迷蒙，他仍无法入睡。</p>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情恍惚，半睡半醒间，听见陆许与莫日根在院里说话，这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p>

阿史那琼：“长史夫人早啊。”</p>

莫日根：“夫人早。”</p>

鸿俊：“……”</p>

阿泰：“夫人，长史给您买了樱桃饆饠。”</p>

陆许一手扶额，在案前不住忍笑。</p>

鲤鱼妖搓着手，站在门外，像只不知所措的苍蝇，说：“鸿俊……”</p>

“不要叫我夫人！”鸿俊抓狂道。</p>

鲤鱼妖可怜巴巴地看着鸿俊，鸿俊一眼看到井边搁着洗漱用的碗，还烧了热水，说：“还是赵子龙好。”</p>

“老二给你烧的。”鲤鱼妖支支吾吾答道。</p>

鸿俊：“……”</p>

“我可以吃一个吗，夫人？”连陆许也有点架不住，案上那樱桃饆饠只有两个，但实在太诱人了，还有茶。</p>

鸿俊边刷牙，边面无表情道：“陆许我要揍你了。揍你之前，你可以先吃一个。”</p>

陆许欢呼，莫日根说：“你想吃多少，我给你买去。”</p>

“你不是没钱了？”</p>

“……”</p>

鸿俊朝鲤鱼妖问：“长史呢？”</p>

鲤鱼妖转告鸿俊，李景珑一早便接到案子出门去了，末了鲤鱼妖又问：“鸿俊，你和他……”</p>

昨天李景珑那告白，众人都听见了。</p>

鸿俊只得硬着头皮，说：“嗯。”</p>

“嗯？”鲤鱼妖如遭雷击。</p>

“嗯？！”</p>

“嗯嗯嗯嗯嗯？！”</p>

鲤鱼妖几乎要飙出泪来，却无处可去，只得扭着尾巴，朝池塘里扑通一跳，浸了进去。</p>

“赵子龙！”鸿俊说，“出来，我觉得咱们得谈谈。”</p>

鲤鱼妖冒出头来，鸿俊蹲在池畔，吃着樱桃饆饠，把掉下来的渣捡了点喂它，鲤鱼妖便张张鱼嘴巴吃了。</p>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长史？”鸿俊问。</p>

鲤鱼妖道：“他的智慧剑，是用来杀你的！那是你的劫数！”</p>

鸿俊看着鲤鱼妖，喂给它一颗樱桃，鲤鱼妖吃了，把核“啵”的一声吐了出来。</p>

“我知道。”鸿俊小声道，“可我喜欢他。”</p>

鸿俊说着这话，见陆许站在廊下，眼里带着笑意，两人对视。</p>

“陆许说得对。”鸿俊又道，“景珑也说得对，人总要直面自己。”</p>

鲤鱼妖：“……”</p>

“就像我是天魔，你是鲤鱼。”鸿俊又道，“未来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至少现在我很快乐。”</p>

说着鸿俊摸了摸鲤鱼妖的头，又说：“爹常说，当个妖怪是很难的，修炼百年，就要渡小劫大劫，你要修成龙，更有千万劫数在前头等着……”</p>

“长史说他喜欢我，他要陪我一起渡劫，一起粉身碎骨，或是一起活着。”</p>

——卷二·九色鹿·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