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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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俊发现只要不在人面前，李景珑便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于是会心笑道：“好。”</p>

“等我写完折子就走。”李景珑又说。</p>

鸿俊就百无聊赖地等着，然而自从明白到自己喜欢上李景珑后，两人独处的时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无聊了，鸿俊先是看他执笔的手，看他端坐的模样，再看他的侧脸，总有种越看越喜欢的情愫。</p>

初时他只不愿承认，但陆许说得对，内心的感觉，总归要去承认。</p>

他趴在桌上看李景珑写字，李景珑那手字写得很漂亮，这是鸿俊一直都崇拜的。</p>

“我的字写得好看不？”李景珑注意到鸿俊的眼神，便问道。</p>

鸿俊“嗯”了声，李景珑又问：“比之张旭如何？”</p>

“差天对地吧。”鸿俊倒是很实诚。</p>

李景珑只忍不住想拿笔去画他的脸，仿佛整得鸿俊大叫，便有种莫名的动心之情，正在这一动念之间，外头却来了名武官。</p>

“李长史。”武官道，“太子殿下有请。”</p>

“请稍候片刻。”李景珑答道，“我去换身衣服。”</p>

“现在就走。”武官态度竟是十分强硬，李景珑沉吟片刻，便披上外袍，匆匆出来。出得院外，鸿俊朝鲤鱼妖吩咐，让它留着看家，便与李景珑上了马车，一路来到兴庆宫内。</p>

那武官沿途不多言语，李景珑观察片刻，眉头便微微拧着，鸿俊知道他又在盘算着什么事，便不去打扰他，只不住翻来覆去地想，长安的景色真好，只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多少次秋去春来。</p>

绕过兴庆宫正殿时，李景珑忽见一名婢女眼熟，马上朝鸿俊说：“你让她把这折子递到贵妃面前去。”</p>

李景珑不说，鸿俊只认不出，告罪下了车，追上那婢女，两人打了个照面，婢女便笑道：“孔大人？”</p>

鸿俊还没认出是谁，将奏折交予她，请她转交，那婢女便笑着点头，又朝鸿俊一施礼，盈盈离开。</p>

“你怎么知道她认识我？”鸿俊好奇问。</p>

“那天贵妃来驱魔司。”李景珑说，“她便跟在后头。从金花落出来后，贵妃与你夜谈那会儿，马车前就是她在伺候。”</p>

鸿俊还不知那折子是何意，两人便进了东宫。</p>

“李景珑，驱魔司就这么忙？我不传你，你就不来了？”</p>

李亨今日明显的脸色不善，一向温文尔雅的他能摆出这脸色，已是有点发怒了。</p>

“本来今日也想求见殿下。”李景珑先朝李亨行礼，答道，“只是有些事尚未想得太清楚，便耽搁了些时候。”</p>

东宫中，李亨身旁坐着数名幕僚，背后尽是屏风，此时幕僚们都退了下去，面前案上一字排开，乃是四封文书，一封来自哥舒翰，一封来自沙洲太守贾洲、一封是李景珑自己的信，最后一封，乃是门下省签发给兵部的弹劾状。</p>

“自己看。”李亨劈手就将文书一起兜头盖面地全部扔到了李景珑身上。</p>

鸿俊刚要开口，却被李景珑以眼神制止，不仅没有民脂民膏吃，还要挨骂，鸿俊当即火气上来。</p>

“派你往河西查案。”李亨道，“我让你调动哥舒翰的军队了？”</p>

李景珑看了眼军报，便忍不住好笑，李亨又说：“你调了凉州军不算，还调了贾洲玉门关下将士……”</p>

“那是我舅舅。”鸿俊插话道。</p>

李景珑暗道糟糕，正要提醒时，李亨却冷漠地说：“不用你来提醒。”</p>

“是贵妃让我去找他的。”鸿俊又解释道。</p>

李亨：“……”</p>

鸿俊察言观色，知道这群人全怕皇帝，皇帝眼里又只有贵妃，这么一来，马上堵住了李亨的嘴，果然李亨不敢发作了。</p>

“哥舒将军的兵。”李景珑道，“是他自己派出去的。”</p>

“朝中一众大臣可不这么想。”李亨道，“边关二十万战死尸鬼肆虐，鬼呢？朝中全将此事当作无稽之谈，全在问我，为什么一名太子亲随，能调动哥舒翰五万骑兵！”</p>

李景珑说：“既然相信了我，派我出去，战死尸鬼一事，自非无稽之谈。驱魔司的责任是保护大唐平安，若不做临时军队调动，此番危机难解。”</p>

李亨怒气稍平，冷冷道：“那么边疆鬼患既除，有没有证据？”</p>

“没有。”李景珑知道最麻烦的阶段已经度过了，又道，“恕在下直言，将一只妖怪扔到早朝上来，绝非什么好主意。”</p>

“为何申领雅丹作为封地？”李亨沉声道。</p>

“须得镇住他们。”李景珑又说，“方可确保千年内，不再有战死尸鬼进犯。”</p>

李亨打量李景珑，最后道：“鬼患既除，理应火速赶回长安汇报，为何耽搁了近三个月才回来？！”</p>

“为了一桩关乎我大唐气运之事。”李景珑云淡风轻道。</p>

鸿俊闻言一怔，李景珑便示意他安心。</p>

“详细内情。”李亨语气更缓和了些，说道。</p>

“现在不能说。”李景珑道，“须得等陛下在场，唯臣、鸿俊、殿下、陛下四人方可说。”</p>

李亨眉头拧了起来，沉默地注视李景珑，说：“李卿，孤是在帮你，你千万莫要会错意了。”</p>

李景珑认真道：“果真如此，不敢欺瞒殿下……”</p>

“帮不了你了。”李亨重重叹了一声，说道。</p>

李景珑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几名太监将李亨背后的屏风搬开，现出屏风后的杨国忠与高力士二人。</p>

杨国忠悠然道：“以这回的事儿，须得在朝上审你，殿下不愿召起朝会，让我们先作旁听，作保你绝无私心，李景珑，这可得好好聊聊了。”</p>

“是啊。”李景珑反倒笑了起来。</p>

任鸿俊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了，高力士开口道：“现下算是全你的面子，什么边关战死尸鬼二十万大军屠城，什么敦煌莫高窟九色鹿，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在朝廷上说的，纵然说了，想必也不会有人信。”</p>

“朝政归朝政，鬼神归鬼神。”李景珑的语气也随之强硬了些，说道，“驱魔司与各位大人本来就隶属不同，咱们各管各的，何必多此一举？”</p>

“好一个各管各的。”杨国忠蓦然大声道，“人命关天，玉门关下死了七百四十余将士，凉州军更是折损三千余士兵，你借‘收妖’之名办完事，拍马就走，你让陛下如何向死去将士的亲人们交代？！”</p>

李景珑只不言语，一手按住鸿俊手背，示意切莫作声。</p>

“把你调查所得，原原本本，从头到尾给我交代清楚。”高力士说，“至于朝中各位大人信不信，我可就不敢保证了。”</p>

“李景珑，说话。”李亨道，“事到临头，你还在等什么？”</p>

李景珑想了想，说：“等传信的。”</p>

李亨眉头皱了起来，高力士、杨国忠一时表情各异，李景珑只希望自己千万别在这时候倒霉，只求天子正好在贵妃身边……只求那封折子能成功递到贵妃面前，只求这对恩爱佳偶，百忙之中还会抽空来看一眼奏折。</p>

杨国忠又道：“罢了，我看还是先将他们押进牢里去。”</p>

鸿俊：“……”</p>

什么都没吃到，居然还要坐牢？！鸿俊瞬间火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