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残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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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俊沉默,重明等了片刻,不闻其声,便沉声道：“为何而死？”</p>

“你心里,其实最清楚。”鸿俊低声道，“你们为了分离我爹体内的天魔种，让他到人间去,找个女孩,生下我……是不是？”</p>

说到此处时,鸿俊的声音发着抖。重明陡然睁大双眼,本以为鸿俊要告诉他其中的详细经过，万万未料竟是翻出了许多年前的这旧案！</p>

“谁告诉你的？”重明的声音变了。</p>

“是不是？”鸿俊喘息道，“你回答我！”</p>

“放肆！”重明蓦然站起，那强大的威势顿时让鸿俊随之退后一步,“若非如此，今天又如何会有你？！”</p>

重明的反应证实了鸿俊的猜测,一路上所有的担忧、恐惧，终于在此刻尽数爆发,他瞬间再无法按捺内心的愤怒,吼道：“你害死了我娘！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回答我！”</p>

“你是孔宣的儿子。”重明冷冷道。</p>

“我只是一个祭品……”鸿俊发着抖，不断后退，颤声道,“我只是,你们为了分离魔种而制造出来的祭品。”</p>

“不错。”重明注视鸿俊,缓缓道,“若非你爹死了，现在也轮不到你，站在我的面前。”</p>

刹那间鸿俊一阵天旋地转，呼吸困难，重明端详他的容貌，说：“青雄带你上曜金宫的第一天，我本不想留你性命。”</p>

鸿俊：“……”</p>

“但我问心有愧。”重明又道，“孔宣因我而死，从此才收留了你。”</p>

“不……不……”鸿俊怔怔看着重明。</p>

“这不就是你心中所想？”重明冷淡地说道，“不就是你至为恐惧的现实？不正是你心中反复出现的声音？！”</p>

“你娘是什么？我不关心，你又是什么？我更不关心，孔宣那废物，竟会为了保护你，罔顾自己的性命，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p>

“……杀了你娘的人，是我、青雄，与你爹自己！”重明勃然大怒道，“但也正因如此，你才得以见到这个世界，须得感谢我们才是，如今你竟敢朝我问罪？！”</p>

鸿俊从背脊涌起一股寒意，直涌到头皮。</p>

“那你为什么……收养我？！”鸿俊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重明这番话下片片碎裂，他无情地道出了自己不敢想的那些内情，随着他一句一句，将真相剖开，仿佛把过往曜金宫中的一切回忆，在他面前撕得粉碎！</p>

重明冷笑一声：“獬狱妄想吞噬你，化身魔龙以统治神州，我又岂能遂了他的意？！”</p>

“不。”鸿俊颤声道，“不是这样的……”</p>

鸿俊再退后半步，重明却冷冷道：“想去何处？我已给了你选择，如今可是你自己要回来！。”</p>

鸿俊刚要离开，重明手中却轰然迸发出橙红色的千万缕强光，缠住他的全身，鸿俊怒吼道：“放开我！”</p>

重明以强光缠绕鸿俊，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推到殿角，双目绽放金黄光芒，声音变得沉厚如天音震荡。</p>

“早该解决了你，后患无穷。”</p>

那声响是鸿俊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顷刻间无边无际的黑暗扑来，笼罩了他。</p>

他蜷缩在正殿角落中，重明则静静注视着他的身影，直到初晨太阳升起，他侧过头，只见群山之中，一只身披金光的大鹏鸟飞来——</p>

清晨云山雾笼，李景珑在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迷迷糊糊走出房外，只见云雾缭绕，蔓入曜金宫中，外头梧桐林已成云雾之海，蔚为壮观。</p>

重明从梧桐林外走来，身后百鸟朝凤，发出不绝鸣叫。</p>

“凡人，朕有话与你说。”重明声音远远传来。</p>

李景珑忙入内，换了身衣服出来，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倒不是为的重明身份特殊，只因他是鸿俊的养父。</p>

云雾散尽，重明与青雄站在林内，昔时青雄授予李景珑一套拳法，他是记得的，忙朝二人抱拳躬身行礼。抬眼打量重明时，见其面上似有怒意，且青雄也明显地脸色不善，李景珑不见鸿俊，心中便道这下多半有麻烦。</p>

果然，重明打量李景珑，沉声道：“心灯本来不是给你的。”</p>

李景珑闻言一凛，脑子却动得比重明还快，答道：“陈家那孩子尚未长成，如何能驾驭心灯？你们既然需要心灯之力来驱散鸿俊身上的魔气，暂由我保管、驱使，又有何妨？”</p>

重明没想到竟是被李景珑这么一句话堵住，气氛当即十分尴尬。</p>

“哪天待我死了。”李景珑又看青雄，缓缓道，“自然会还。”</p>

青雄眼望重明，重明却冷冷道：“不必了，你这就下山去罢。从此，你与曜金宫再无瓜葛。”</p>

李景珑：“！！！”</p>

不见鸿俊前来，李景珑便暗道不妙，未料重明竟是这么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p>

“鸿俊在哪里？”李景珑马上说，“我要见他，让我见一面就走。”</p>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重明话中多了几分威胁之意，“此处不是你人间长安，你不过是亿万蝼蚁中的一只，莫以为拿着收破烂捡来的一把废剑，就胆敢与朕如此说话？！”</p>

正说话间，不见重明动手，却一身气势散发，烈焰环绕，李景珑下意识退后，自然而然地祭起心灯，右手朝身后一探！</p>

“嗡”一声智慧剑似有感应，刷然破窗射来，落在他手中，火焰也到了身前！李景珑持剑格挡，然而高温轰然袭来，如流星撞正智慧剑，巨响声中，李景珑还未来得及出招便已长剑脱手，心灯在这力量冲击之下，犹如纸罩般被焚烧殆尽！</p>

“手下留情！”青雄瞬间喊道。</p>

李景珑胸口闷痛，朝后摔去，结结实实摔在长廊中，一时狼狈不堪，挣扎爬起。</p>

重明沉默地注视着李景珑，挨了这么一记后，李景珑登觉两人的修为简直是云泥之差，几乎毫无还手的可能。</p>

“滚下山去。”重明说，“鸿俊已将经过原原本本告知，他不会再见你。”</p>

李景珑抬头，重明却已经过他的身边，离开了花园。</p>

青雄看着李景珑，许久后，叹了口气。</p>

“走罢。”青雄答道，“回去长安，依旧做你的驱魔师。”</p>

李景珑抬头，怔怔看着青雄，只见青雄抬起手，光芒“嗡”一声在李景珑身周亮起，紧接着白光一闪，四周景色飞速变幻，李景珑已出现在了近百里外的山脚处。</p>

智慧剑则从天上打着旋飞速落下，“铮”一声钉入地上。</p>

李景珑：“……”</p>

曜金宫中，重明沉默地坐在王座上。</p>

青雄走进正殿，打量重明。</p>

“本可不必如此。”青雄道。</p>

“不必如此？”重明沉声道，“当初是你一力主张，令他下山去，理由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魔气未除，反而变得更重！更上得曜金宫来，一身戾气！”</p>

青雄答道：“你瞒得住他一时，瞒不住他一世。”</p>

重明似乎怒不可遏：“又是谁朝我担保，那凡人能压制他体内的魔种？！连我一招亦吃不下，简直是个废物！”</p>

“谁想得到你拿凤凰真火来试招？！”青雄也怒了，喝道，“心灯普度光耀，非屠戮之术，你还不明白？！”</p>

重明更是暴躁，吼道：“我不会让他再离开曜金宫半步——！”</p>

青雄上前一步，丝毫不让，沉声道：“那黑蛟分出自身魂魄，制出了魔种的替代品，如今人间不知尚有几个！你以为将鸿俊保护在曜金宫，天魔便不会复生么？！”</p>

“天魔复不复生，关我何事？”重明起身，走下王座，径直走到青雄身前，几乎与他鼻梁贴着，冷漠注视他。</p>

“大哥，你想打架？”青雄打量重明，突然笑道，“这可有许多年没动过手了，出去打去？”</p>

重明终于打消了这念头，狠狠将青雄推开，青雄倒退几步，重明又道：“一念之差犯下的罪，还要多少悔恨来赎回？天魔复生时，便是我消陨之日，如此总算对得起你们，对得起孔宣了。”</p>

青雄沉吟良久，正要离开时，重明却注视殿外山峦，缓缓道：“将他的记忆封住，让他依旧留在曜金宫，来日待我去后，此处就交给他了。如今我只担心他来日孤零零地坐在这殿上，一个人太寂寞。”</p>

“我尽量罢。”青雄叹了口气，答道，“魔种猖狂，下山后又经历了这许多事，只恐怕封不住。”</p>

重明：“那么，就让他继续恨我罢。”</p>

鸿俊在万顷孤峰之巅醒来，倏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亭中。周遭有水有食物，亭子立于高峰顶部，唯一丈方圆。左脚脚踝上被拴了一条细细的链条，当啷作响。他的五色神光、斩仙飞刀俱被收缴，欲使火焰法术，背后却一阵疼痛蔓延。</p>

他抓来杯子，将里头的水倒在地上，侧头去看，在他赤|裸肩背后的正中央，被金粉调着朱砂，绘了一个凤凰符纹。每当他调动经脉中法力时，凤凰符纹便随之一亮，遏制了他的法术。</p>

他要伸手去擦拭，而那符咒却恰恰好就在他背心正中央，两手无论如何都摸不到之处。他挣扎着到厅内柱子上，转身以背脊蹭亭柱，蹭得灼热疼痛，符文则始终蹭不掉。</p>

“爹……”鸿俊无奈，下意识地想喊重明救命，却意识到把他关在这儿的恰好就是重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