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万水千山，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吗？（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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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海域，精灵王庭。</p>

这座古老的，经歷了两个纪元更迭的王庭，又一次回归了它五百年前的模样。</p>

悬於汪洋之上，与西大陆相隔遥远距离。</p>

只是，不再被那永夜的帷幕所遮掩，也亦失去了那尊古老残魂的污染与暗中掌控。</p>

这座重获新生的岛屿，已经不再適用於"遗失之岛"这般在过去时被世人们带著恶意所取出，宛若流放罪犯的荒岛一般的名字。</p>

"亚特兰蒂斯。"</p>

"这是由王庭的议事庭所投票决议而出的，这座如今重现世间的精灵王庭的新名字。"</p>

"听莉莉亚娜说，有关亚特兰蒂斯的神话传说，那座王庭里的每一位生活的精灵们都耳熟能详，传播度和"小红帽"，"海的女儿"，"白雪公主"这样的童话同样广——"</p>

"所以议事庭投票的时候，这个新名字未曾经过爭论，便直接被全票通过了。"</p>

"那应该是奥古蒂娜搞的鬼吧，我记得这些故事，似乎都是来自於你的故乡……"</p>

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的沙滩上传来，越来越近。</p>

少女那悦耳的声音夹带在遥远尽头吹拂而来的湿润海风中，带著淡淡的暖意。</p>

那並不是夏亚所熟悉的声线，距离他上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已经足足过去了五百多年。</p>

哪怕对於半神而言，五百多年也不是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忽略的时光，那流逝的光阴足以将许多不起眼的细节在记忆中慢慢模糊淡忘。</p>

但是夏亚却依然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了那道悦耳声音的主人。</p>

"没想到你还会去操心精灵王庭里的事情，席尔薇雅。"</p>

"那些故事，应该都是夜还是幼龙的时候，趴在我的脑袋上听睡前故事听来的吧……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她居然还全部记得，还帮我传播了出去。"</p>

"不过，能看到自己家乡的童话被传播开来，我还是挺开心的。"</p>

夏亚没有回头，依然维持著原先懒散的姿势斜靠在沙滩的遮阳伞下，将手中的一杯果汁递向了身后。</p>

"可惜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真遗憾啊，没机会帮你涂防晒油了。"</p>

在他的身后，席尔薇雅不由轻笑了一下。</p>

"这里，毕竟是那位黑塔金精灵前辈的家乡嘛……同为巫师三塔，纯白之塔与真红之塔在发展的过程中，也都曾受过极黑之塔的照顾。"</p>

"虽然只是无心之举的產物，但作为名义上的白塔之主，我总归得帮伊丝维妲她们偿还一下人情，適当地帮衬一下精灵王庭。"</p>

"况且——"</p>

这位创立了白塔的魔女接过了夏亚手中的果汁，看了一眼身前宛若咸鱼一般躺在沙滩椅上的夏亚。</p>

"那位黑塔的永恆一页，在你的心中还拥有著那般重要的地位。"</p>

"能让那位金精灵承下我的一份人情，在我们未来的生活中，可是有著不小的好处。"</p>

席尔薇雅一只手撩起了苍银色的髮丝，优雅地喝了一口果汁："精灵王庭那边正在举行篝火晚会，似乎是为了庆祝亚特兰蒂斯的新生，要去看看吗？"</p>

"不用了。"</p>

夏亚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沙滩的后方，从精灵王庭的古城中升腾而起的巨大篝火。</p>

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夜幕即将再次笼罩在精灵王庭之上，如遗失之岛曾经被笼罩了千年的那样。</p>

只是此时此刻，精灵王庭的居民们，却都与当初抱有著截然相反的心境。</p>

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这短暂的黑暗並非是永夜，等到明天清晨，太阳便会再次照常升起。</p>

"话说回来——"</p>

"在整座精灵王庭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沙滩上晒太阳。"</p>

"夏亚哥哥，你还真是会享受。"</p>

她在夏亚身旁的沙滩椅上坐下，学著夏亚的模样，肩並肩与他一起看著沙滩之外，那逐渐从天空的尽头坠落海平面的夕阳。</p>

忽然，她微微凑近了夏亚的耳畔，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开口。</p>

"海的对岸，应该便是当初苍庭公国的格兰特海岸了吧。"</p>

"想去海的对岸看看。"</p>

这是席尔薇雅极少数能够无拘无束，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开口的时刻。</p>

自从当初在苍庭古国下定决心不再逃避，而是选择与自己体内所封印的那具黄昏邪神半身正面对抗之后，席尔薇雅便再也未曾开口言语。</p>

因为，彼时还无法完全掌控自己内心深处所封印黄昏权柄的她，所道出的每一句言语，都可能化为剥夺他人性命的即死言灵。</p>

再后来，昔年苍庭古国中被族人所排挤，差一点便自暴自弃地放弃自己性命的少女，也隨著时间的流逝一步步崛起，成长为了名扬天下，建立起了纯白之塔的"苍银魔女"。</p>

而那原本灵魂深处所封印的，隨时都可能失控暴走的黄昏权柄，也被席尔薇雅用漫长的时光逐渐收容约束，化为了可以任由自己的心意所自如掌握的力量。</p>

只是，也许是早已经习惯了沉默不语，也或许是因为某些更深层次的，连席尔薇雅自己也难以看清的原因。</p>

在外人面前，甚至哪怕是在白塔中，面对伊丝维妲这些白塔高层的时候，席尔薇雅也还是习惯於闭口不语，而是选择用文字去交流。</p>

唯有在与夏亚两人独处之时，她方才会短暂地放下那份属於苍银魔女的矜持，显露出那王座级御兽师外壳之下的，那位大公之女的原本之音。</p>

那对夏亚而言，是极为遥远的记忆，本该已经淡忘的回忆。</p>

但或许最终留在记忆深处的，都是些当初看来不起眼的细节。</p>

当那句"想去海的对岸看看"的悦耳声音在夏亚的耳畔响起之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苍庭古国。</p>

彼时的夏亚还只是个圣罗兰学院中不起眼的，还需要为了自家主宠晋升三阶的超凡素材凑不齐而发愁的学生。</p>

而席尔薇雅甚至还未曾迈入那超凡的领域，而仅仅只是一位虽然遭遇了家族内部他人的歧视，却依然在心中存留有天真烂漫幻想的贵族少女。</p>

在苍庭王都的郊外，那片毗邻格兰特海的沙滩上，席尔薇雅用沾著水的手指，在夏亚的手心写下了"想去海的对岸看看"。</p>

那一刻的背景也是今日这般夕阳西下的沙滩。</p>

巨大的日轮即将沉入海平面之下，落日最后的余暉把天空中的云朵都给烧成了火焰的色彩，在逐渐变得浓郁的夜色里，席尔薇雅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p>

"那就去海的对岸看看。"</p>

夏亚忽然从沙滩椅上坐起了身子，牵起了身旁银髮魔女的手。</p>

"虽然如今第一纪的时间节点，那座名为苍庭的古国根本就还未曾建立……但是格兰特海依然还是那片格兰特海，沙滩也依然还是那片沙滩。"</p>

"时间確实会改变许多事情——"</p>

"但总有些东西就在那里，不会隨著时间的更迭而改变。"</p>

他微微侧过身子，看著那苍银美眸中透露出些许茫然的席尔薇雅。</p>

很显然，这位苍银魔女也未曾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声感慨，夏亚居然会就这样真的想要付诸於行动。</p>

就在这一刻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捲了整个世界。</p>

席尔薇雅的手很柔软，带著冰凉的触感，和很多年前，夏亚从格兰特海那冰冷的海水中将她拉出水面时一般无二。</p>

"既然心里想去，那就去。"</p>

"当时的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份从容，所以去海的对岸，去看那万水千山这样的愿望，最终也只能化为停滯於口头之上的嚮往和憧憬。"</p>

"但是，现在则不一样了。"</p>

夏亚认真地看著身旁的银髮少女。</p>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名叫奇趣蛋的东西，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一种叫做巧克力的甜品，而另一部分则会藏著一枚小小的玩具。"</p>

"也许是出於孩提时的童心吧……"</p>

"我很喜欢这个又可以吃又可以玩的小玩意，但是它很贵，至少当时作为孩童的我並没有购买它的能力，只能眼巴巴地缠著自己的长辈去买，但最终总是会以这东西没用，纯粹浪费钱这样的理由被拒绝。"</p>

"有一次我没忍住，自己偷偷地拆了一个商店里的奇趣蛋，被长辈发现之后，直接便狠狠地责骂我了一顿，现在想来都有些印象深刻。"</p>

夏亚笑了笑。</p>

"当然，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孩童，根本没有自立根生的能力，衣食住行所花费的都是自己长辈的钱……所以他们这样责骂我其实也很正常，毕竟以我如今的视角看来，那玩意確实就是纯纯坑钱的智商税，根本不值那么高的价格，割的就是小孩们的韭菜。"</p>

"但是当时的我看的却没有那么通透，我当时就在心中暗暗发誓——"</p>

"等我有朝一日长大了，买得起奇趣蛋了……一定要给自己买上一马车的奇趣蛋，想拆多少玩具就拆多少，想吃多少巧克力就吃多少巧克力。"</p>

"那后来呢？你真的买了很多很多，可以装满一马车的奇趣蛋吗？"</p>

席尔薇雅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上海水，在夏亚的手心书写著。</p>

作为听眾席尔薇雅相当合格，在夏亚高谈阔论的时候她只是在一边安静地听著。</p>

哪怕夏亚的敘述中有著种种疑点，例如据席尔薇雅所知夏亚来自锡兰，而那座边陲小城应该不会有这么新奇的奢侈品售卖，再比如抚养夏亚长大的是一位冰原猎人，而且早在夏亚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去世了，之后他便是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又怎么会有所谓的"长辈"出现……</p>

但是既然夏亚不说，席尔薇雅便也不问。</p>

而当夏亚停顿时，她则会適时地开口询问后续，让夏亚的诉说欲得到了完美的满足。</p>

"再后来……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情，那个有奇趣蛋卖的商店我也已经找不到了。"</p>

"不过——"</p>

夏亚忽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p>

他压低了声线，合拢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方才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摊开手。</p>

"这可是连小艾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在伊甸园里其实一直有个位於折迭维度内的隱秘甜品工厂，平日里空閒的时候，结衣的一半算力都会投入其中，帮我研发新的甜品。"</p>

"那些我记忆中有，却已经找不到的甜品，都让结衣帮我原模原样地復刻了出来，甚至还加以了改良和升级。"</p>

"可不要告诉小艾哦，小艾特别反对我吃甜食……要是被她知道，八成又要说著"每天吃甜食对牙齿和身体不好"把我的珍藏全没收了。"</p>

夏亚的手掌一点点摊开，流露出了其中的事物。</p>

那是一枚小巧的金属蛋，此刻正整齐地裂成了两半，一半是黏稠浓郁的牛奶巧克力，另一半则是一个金属小人玩偶，其上铭刻著微型的符文法阵。</p>

那个金属玩偶发出了瓮声瓮气的机械音——"汽车人变形"，紧接著便在席尔薇雅的注视之下，在一连串齿轮与机关运转的咔咔声中，变成了一辆红蓝相间的卡车模型。</p>

不止是被夏亚利用魔法加以大幅度升级改造的奇趣蛋。</p>

席尔薇雅还看见了一只通体由巧克力製成，却正在蹦蹦跳跳的巧克力蛙。</p>

以及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席尔薇雅利用自己王座强者的精神力，却可以发现其内部的口味正在不断隨机变化的多味豆。</p>

夏亚将巧克力蛙递给了席尔薇雅，自己则吞下了一枚多味豆。</p>

不过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怎么是青柠檬味的。"</p>

席尔薇雅不由轻掩嘴角："以夏亚哥哥你的精神力，多味豆究竟是什么口味，不是只需要用精神力探知一下就可以知晓了吗？"</p>

"那就没意思了啊，只有未知的事物方才能够带来新奇的体验。"</p>

夏亚的眉头缓缓解开，看向了身旁的席尔薇雅。</p>

"所以，席尔薇雅。"</p>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p>

"如果想做的话，那就去做便行了……既是为了如今的我们，也亦是为了当初那个满眼憧憬嚮往却无能为力的自己。"</p>

"我们努力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不就是为了可以不用再因为自己的弱小而遗憾，而是能够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p>

他指著那大海的尽头，一边向席尔薇雅伸出了手。</p>

"那么，席尔薇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