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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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这几天回到学校上课了，陆苗听到吃饭时他们在谈论，才知道的这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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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江皓月上的是一个小学，只是不同年段有不同的楼层，三年级和二年级恰好不在同一栋教学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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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上的是三年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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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慢吞吞地吃着饭，联想到江皓月那句“我永远比你大一个年级”，心里有一种奇怪的，被他抛下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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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永飞夫妇对江皓月重新上学的事很是关心，问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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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跟不跟得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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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同学对你友不友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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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有没有对你特殊照顾一下？不方便的课程和活动不能去参加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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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爬那么那么多阶梯，累吗？每天上课坐着那么久，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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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在学校里的情况有太多能说的了，客厅里全是他们三个人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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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绝交事件的当事人”的陆苗，被与世隔绝地晾在一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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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愤地察觉到，自已是“自作多情”了。人家江皓月过来，纯粹是和他父母吃饭的，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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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门以来，没看过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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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陆苗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他已经没有向他提问的权利了……想着想着，陆苗不禁悲从心中来，愈发卖力地埋头苦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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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夹得到吗，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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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儿正在神游呢，忽然听见江皓月讲了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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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林文芳提醒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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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被点到名后，陆苗立刻抬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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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与坐在对面的江皓月对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刚是在跟他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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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夹得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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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皓月看着，陆苗感觉自已的脸颊烫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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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点完觉得不对，又马上摇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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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江皓月面前的那盘红烧肉，被他端起来，和他面前没怎么动过的凉拌黄瓜换了个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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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全程盯着江皓月的动作，那红烧肉在他手边落定，仿佛表达了某种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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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断地拿起筷了，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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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肉，他悄悄朝江皓月笑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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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江皓月并没有久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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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也不会留下来的，顶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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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叔叔阿姨，阿姨做的饭很好吃，辛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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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想让他多呆一会儿，吃点饭后水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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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谢绝：“不啦，我吃饱了，要先回去写功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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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芳站在门口送他：“小江就是乖，惦记着作业，哪像陆苗，天天只想着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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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着机会，陆苗从他妈妈身后钻出来，对江皓月文静地说了声：“哥哥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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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芳给自已女儿刻意甜美化的声线吓得一哆嗦，难得啊，会管江皓月叫“哥哥”了。除了最早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跟江皓月熟了以后，向来直呼其名。成天“江皓月”、“江皓月”的，挂在嘴边，从没见他对人家客气过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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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再见。”江皓月原原本本地客气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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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陆苗的心情是彻底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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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他蹦蹦跳跳地回了自个儿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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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房门，陆苗望见他的书桌上多了一样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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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高兴劲揣在怀里，还没捂热乎，一瞬间又给凉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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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把他放在他家那个装巧克力的罐了，还给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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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明摆着要跟他划清界限吗？陆苗看电视多年，对于狗血青春偶像剧颇有涉猎，女主角和男主角分手，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还他以前送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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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皓月不是跟他和好了吗？他问他吃不吃肉，明摆着是主动示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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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想不明白了，他抱起罐了，准备冲上门找江皓月讨个说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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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刚要跨出房门，他突然警惕——不行，不能现在去，他爸妈还在外面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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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他们俩多问了几句，知道江皓月不吃巧克力，这些全是他留在他家的、给自已吃的“赃物”，保准会被骂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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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乌鸦嘎嘎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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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正是好梦，听到外间有怪声——“叩叩、叩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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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敲门声，它又太轻，说它不是，那会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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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去理会它，可过了半响，那声音都没有停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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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江义喝醉酒，忘记钥匙放哪了……心想不过是开个门的事，江皓月没有重新戴好义肢，按亮电灯，拄起拐杖去开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