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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善祥大骇,这一招虽然没盼望能打中他,但估计着当时情势,他前后无法闪避,除了以兵器格挡外,别无他法,然而他手中只有一枚又细又脆的玉簪,只要钢杖轻轻一擦,就能把玉簪震为粉碎,哪知他竟然拖了一名本门弟子来格挡,这一杖下去,岂不将他打得筋断骨折?总算吉善祥武功高强,应变神速,危急中猛然踏上一步,左手在杖头一扳,叫道“大哥,留神!”钢杖余势极大,准头一偏,砸向吉善福,吉善祥却知道大哥尽可接得住这一杖,果然吉善福双戟一立,只听得铛的一声,火星四溅,钢杖和短戟都震了开来,吉善福、吉善祥各自退了几步。

王嘉遇却乘机向吉善祯一阵急攻,左掌猛劈,右手玉簪不住向他双目刺去,吉善祯被逼的连连倒退,挥动皮鞭想封住门户,但王嘉遇已经欺到身前三尺之地,他手里皮鞭可谓“鞭长莫及”了,霎时之间,被玉簪连攻六七招。吉善祯见玉簪闪闪晃动,招招不离自己双目,连续两次都已经刺到眼皮之上,吓得魂飞天外,最后一次实在躲不开了,只好丢了皮鞭,双手蒙住眼睛,倒地接连打了几个滚,这才避开,但是后心已重重挨了一脚,痛彻心扉。他当年以一条皮鞭在江浙擂台上连败十二名好汉,威名远镇,数十年盛名不衰,哪知今日被这个少年一枚玉簪打得如此狼狈,当下站起来羞愤难当。

朱柏任见到师弟武功了得、出手怪异,惊喜之余,暗想“就是师父也不会这些武功啊。”蒋礼圣已经狂叫喝彩,杨慧抿着嘴微笑,吉普怡和吉逸然心中暗喜。

王嘉遇乘胜追击,左手使得是兰陵派的团花手,右手玉簪走的却是墨攻笔法,五老哪里挡得住?王嘉遇打退吉善祯后,转向吉善祁攻击,也是连施险招,逼得他手忙脚乱。

吉善福见情势危急,唿哨一声,突然发掌把一名弟子推了出去,吉善祥也手脚齐施,把阵中弟子或掷或踢,一一清除,演武厅上人数一少,五花阵又推动起来,但是王嘉遇只逼住了吉善祁毫不放松,使五人无法连环攻击,酣斗中,吉善祁左肩中掌,吉善祥钢杖一招“飞将射石”,笔直向王嘉遇后心打去,同时吉善福双戟向左攻到,吉善祁左肩虽痛,仍按照阵法施行,这时外围十六人已去,五花阵也已被打乱,但是五老仍然按照阵法,并力御敌。

便在此时,王嘉遇忽然跃起,右手玉簪往头上一插,左手已挽住了演武厅顶上的横梁,翻身而上。

五老斗得正紧,忽然不见了敌人,一惊之下,便觉头顶生风,数十件暗器从空中撒了下来,知道不妙,待要闪避,吉善祥和吉善礼已被硬币分别打中了穴道,一跤跌倒。

吉善福俯身去救,王嘉遇又是一把硬币撒了下来,吉善福双戟使一招“密云欲雨”,在头顶一阵盘旋,只听叮叮之声不绝,砸飞了十多枚硬币,当下舞动双戟,化成一团白光护住顶门,忽然手上一震,双戟已被什么东西缠住,舞不开来。吉善福吃了一惊,用力回夺,哪知就这么一夺,双戟突然脱手飞去,他不暇细想,在旁观众人的惊呼声中向旁跃开三步,伸掌护身,只见王嘉遇已从空跃下,站在厅侧,手持双戟,吉善礼的皮鞭兀自缠在戟尖处。

王嘉遇喝道“瞧着!”双戟脱手飞出,激射而出,分别钉在厅上的两根粗柱上,戟刃直透柱身,两根柱子一阵晃动,头顶屋瓦乱响,站在门口的人纷纷逃出厅外,只怕大厅倒塌。

这一招“天外飞龙”正是“云水剑法”的精髓,当年颜谷峰传授王嘉遇这一招时,曾飞剑掷出,直入树干,玄诚曾誉为“天下无双的剑招”。朱柏任见他以本门剑法掷戟撼柱,威不可当,不禁大叫“师弟,好一招‘天外飞龙’!”王嘉遇回头一笑“不敢忘了师父的教导,还请大师哥指点。”

吉善福四顾茫然,只见四个兄弟都已倒在地上。

王嘉遇缓步走到朱柏任身边,拔下头上玉簪,还给了杨慧。

吉善福见自诩“天下无敌”的五花阵,竟被一个小子片刻之间,如摧枯拉朽般一番扫荡,登时闹了个全军覆没,微感心酸,竟然便想在柱子上一头碰死,但转念一想“我已垂暮之年,这仇多半难报了。但只要一口气在,总不能善罢甘休!”双手一摆,对朱柏任道“金子都在这里,你们拿去吧。”

蒋礼圣上前,将地上金条全部捡入皮袋中,吉祥堡空有数十人站在一旁,却眼睁睁的不敢阻拦。王嘉遇适才这一番出手,已经打得他们心惊胆战,斗志全消。

吉善福走到二弟吉善祁身边,但见他眼珠乱转,身子不能动弹,知道是给王嘉遇以硬币打中了要穴,当即给他在“云台穴”推宫过血,但揉捏良久,吉善祁始终瘫痪不动,又去查看另外三个兄弟,一眼就知道都被点中了穴道,然而依照所学的解穴法潜运内力施治,却全无功效,知道王嘉遇的点穴手法另有怪异之处,可是惨败之余,以自己的身份,实在不愿低声下气去相求,只好转头瞧着吉逸然。

吉逸然知道他是要自己向王嘉遇求肯,故作不解,问道“大爷爷,你是叫我吗?”吉善福暗骂“你这死丫头,这时候来跟我为难!等此事过去,再瞧我怎么整治你们娘儿俩。”低声道“你跟他说说,给你四位爷爷解开穴道。”

吉逸然走到王嘉遇跟前,高声道“大哥,我大爷爷说,请你给我四位爷爷解开穴道,这是我大爷爷求你的,可不是我求你啊。”

王嘉遇道“好。”上前正要俯身解穴,朱柏任忽然道“王师弟,你武功是不错的,可是怎么一点也不懂生意经,奇货可居啊,怎么不讲个价呢?”

王嘉遇知道大师哥对吉祥堡很有恶感,这时要乘机报复。他想师父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吉逸然又出言相求,金子既已取回,虽然不愿再为难吉祥堡的人,但是大师哥在此,自然一切由他主持,便道“请大师哥吩咐。”

朱柏任道“吉家在这里残害乡民,仗势横行,金华城怨声载道,这件事我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了。师弟啊,你给人解穴治病,应该要收点本钱的啊,这笔钱咱们自己倒也不用要了,就去救济那些给他们吉祥堡害苦了的庄稼人吧。”

王嘉遇想起初来吉祥堡时候,见到许多乡民在堡外哭诉说理,却给吉俊男打得头破血流,又想起果然镇上的人无一不对吉家恨之入骨,侠义之心顿起,道“不错,这里的庄稼汉确实给他们害苦啦!大师哥,你说这笔钱怎么算?”

朱柏任叫吉祥堡的弟子取过一个算盘,他是富商出身,便在算盘上滴滴答答的拨弄起来,摇头晃脑的念着生意经。

蒋礼圣和杨慧见惯了朱柏任如此模样,也不奇怪。王嘉遇对大师哥很是恭敬,虽然见他算账算得稀奇古怪,却也不敢嬉笑。吉祥堡众人满腔气愤,哪里还笑得出来?只有吉逸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只听朱柏任摇头晃脑道“王师弟,这笔账算明白啦!救一条命需要他们支付四百石白米。”王嘉遇道“四百石?”朱柏任道“不错!四百石都要是上等白米,可不许掺一粒沙子糙米,斤两升斗,也不许有一点儿捣鬼。”也不问吉善福是否答应,便详细说起这笔账的明细来。

王嘉遇点点头“这里一共四位老爷子,那么一共就是一千六百石了。”朱柏任道“是了。”又对吉善福道“明天一早,你备齐了一千六百石白米,分发给乡邻贫民,每人发一斗,等你发满了一千六百石,我师弟就来给你四个兄弟解穴。”

吉善福忍着怒气道“一时三刻,我去哪里弄来这么多白米!搬空了我家的米仓,只怕也不过七八十石罢了。”朱柏任道“明码标价的,可不能打折扣!不过分期付款倒是可以的,这样吧,你发满四百石,就给你一个弟弟解穴;等你发满八百石,再解第二个。要是你手头不便,那么隔这么十天半月、一年半载之后再发米,那也无妨,我师弟准是随叫随到的,就算在辽东、云南,也会赶来的。生意人无信不立,这一点吉大爷尽可放心。”

吉善福暗想“四个兄弟给他点中了穴道,最多也就十二个时辰,自然解开,只不过损耗些内力而已,不必受他如此敲诈勒索。”朱柏任早已猜中了他的心思,说道“其实呢,你我都是武林中人,都知道过几个时辰,穴道自解,这一千六百石白米也可以省了。不过我们兰陵派有一门内功叫‘山岸功’,这门武功有点儿霸道,若不以本门手法解救,给点了穴道之人日后不免手脚不大灵便,至于头晕眼花,也是在所难免,内力大损,甚至内力全失,嘿嘿,也难说得很。不过四位老爷子也还年轻,再练他五六十年,也就恢复原状了。”

吉善福知道此言非虚,自己刚才给弟弟们解穴,用尽了手段也是毫无效果,只怕兰陵派的点穴果真有点诡异,咬了咬牙,道“好吧,明天我就发米。”说完一言不发,拂袖入内。

王嘉遇向吉普怡施了一礼,道“明日再来拜访。”他知道吉祥堡现在有求于己,绝不敢对她们母女为难。四人提了黄金,兴高采烈回到借宿的农家。

这时天才微明,杨慧下厨弄了些面条,四人吃饱了,谈起这场大战,无不眉飞色舞。

朱柏任笑道“王师弟,当年我听师父说收了一个年纪很轻的关门弟子,还和你二师哥夫妻说笑,咱们的弟子有些年纪也三十开外了,师父忽然给他们添了个小师叔,岂不尴尬?哪知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别说愚兄我比你差得远,你二师哥外号‘独火霹雳’,大江南北少有敌手,在我看来,只怕也未必胜得过你。看来咱们兰陵派将来发扬光大,还得在你身上了。”

王嘉遇忙站起道“小弟今日侥幸获胜,全仗大师哥帮衬,岂敢,岂敢。”

朱柏任笑道“就凭你这份谦逊谨慎,武林中就十分难得。”转头对蒋礼圣道“你只要学到你王师叔一成的功夫,就够你受用终生了。”

蒋礼圣在吉祥堡眼见王嘉遇大展神威,举手间就破了那连师父都破不了的五花阵,将吉祥堡五老打得一败涂地,早已佩服至极,听师父这么说,突然跪倒,向王嘉遇磕头道“求小师叔指点我一点本事。”王嘉遇忙扶起还礼“不敢当,你师父的武功比我精纯十倍。”

朱柏任笑道“我的功夫不及你,但是要教这个笨家伙,却也绰绰有余了,只是我忙于经商赚钱,却没那耐心来跟他啰嗦,师弟你若肯成全这家伙,做师哥的也是感激不尽。”

原来朱柏任是山东富商,和蒋礼杰却有交情,蒋礼杰便把弟弟蒋礼圣托付给了他,但是蒋礼圣资质鲁钝,闻十而不能知一,和朱柏任机变灵动的性格全部投机,朱柏任在授艺之时,也是懒得跟他详解,反而教导居少,讽刺居多了,蒋礼圣哪里分辨得出师父哪一句是在夸奖他?哪一句是在讽刺他?如此学艺,自然难有成就。后来王嘉遇感念蒋礼杰的大恩,又看在杨慧的面子上,果然详加指点,蒋礼圣虽然天资所限,不能领会多少,却也大有进步了。

次日一早,朱柏任和王嘉遇刚起身,外面就有人叫门,进来一名壮汉,手捧吉善福的名帖,邀请四人同去。朱柏任笑道“吉祥堡在本地果然神通广大,我们住的这么偏僻,也能被他们探到。”

四人来到吉祥堡,只见乡民云集,一担担白米从城里挑了来,原来吉善福连夜派人去金华城里采购,金华是浙江名市,富商云集,但骤然间要采购一千六百石白米,却也不大容易,一时间米价陡起,使吉祥堡又多花了几百两银子。

吉善福请朱柏任过目点数,然后一斗斗发给贫民,四乡贫民都暗暗议论。

朱柏任见吉善福发米,虽然出于无奈,也总算做了点好事,便道“吉大爷,你扶危济困,乃是为子孙积德,这是大善举,大好事啊!”开口唱了起来“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釜甑尘飞爨绝烟,数日难求一餐粥。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班?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既。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助贫救生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

他嗓子虽非极佳,但是歌词感人,闻者尽皆动容。

王嘉遇道“师哥,你这首歌儿作得很好啊。”朱柏任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才学?这是满蒙大冢宰满龙渊作的歌儿。”王嘉遇点头道“原来是满大哥的作品,他虽为胡族,却时刻念着民生疾苦,比之汉人的某些达官贵族,却又不知道英雄多少倍了。”

王嘉遇也不等一千六百石白米发完,便给四老解开穴道,推宫过血,四老委顿了半夜,均已有气无力,脸色气得铁青。王嘉遇向五老作了一揖“晚辈多多得罪,实属无奈。”

朱柏任道“你们送了一千六百石米,不免有点心疼,但是你们吉祥堡的名声却好了不少,所以,这桩买卖你们其实后福无穷。”五老一言不发,进内屋去了。

朱柏任等米都发完,贫民也都散去了,道“咱们走吧。”

王嘉遇心想“需得和逸然妹妹告别,她母女和吉祥堡已经撕破脸,只怕此处不能再住。”正要和大师哥商议此事,忽见吉逸然背着母亲,一路哭叫“大哥!”快步奔了出来。

王嘉遇一惊,抢上前去,忽然嗖嗖风声,知道不妙,忙急跃而起,伸手一抄,抓住了四柄射向吉逸然后心的飞刀。只见人影一闪,正是吉善礼躲入门后,跟着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吉逸然哭道“四爷……他们下毒手杀……杀了我妈妈。”只见吉普怡背心插了一柄飞刀,直没至柄。

王嘉遇惊怒交集,伸手就要去拔出飞刀,朱柏任把他手一挡“拔不得,一拔立刻就死!”眼见重伤难救,叹了口气,点了她两处穴道,使她稍减痛楚。

吉普怡脸露微笑,低声道“逸然,别难受,我……我是去……去见你爸爸啦,在你爸爸身边,再也没人……没人敢欺负我啦。”吉逸然哭着连连点头。

吉普怡忽然紧紧抓住王嘉遇,道“有一件事,你可不能……不能瞒我。”王嘉遇道“伯母请讲。”吉普怡道“他……他到底有没有遗书?有没……有没有提到我?”王嘉遇道“孟大侠留下了许多武功图谱,昨日我攻破五花阵,就是用的他的武功,总算替他报了仇、出了气。”吉普怡道“他……他就没留下给我的……给我的信吗?”王嘉遇无法回答,只好缓缓摇了摇头。

吉普怡好生失望“他喝了那碗莲子羹才没力气,这碗……这碗莲子羹是我给他喝的。可是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呀。”王嘉遇安慰她“孟大侠在天之灵,一定明白,决不会怪伯母您的。”吉普怡道“他定是伤心死的,怪我暗中害他,现今就算明白,可是也已迟了。”吉逸然泣道“妈妈,爹爹早知道的。你也喝了莲子羹,要陪爹爹一起死。他当时就明白了。”吉普怡道“他……他当真明白吗?那么……那么为什么一直不来接我?连……连遗书也不给我一封?”

王嘉遇见她临死前尚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但见她目光散乱,双手慢慢垂了下来,忽然想起《墨攻遗籍》中那张“蒋公宝库之图”,其中提到了“吉普怡”三个字,忙从怀中取出来,道“伯母,你请看!”

吉普怡双目本已合拢,这时又慢慢睁开,一见图上字迹,突然精神大振,叫道“这是他的字,我认得的。”低声念着那几行字道“得宝之人……务请赴浙江金华……寻访女子吉普怡,寻访吉普怡,那就是我呀……赠以黄金十万两。”又见到那两行小字“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她忽然满脸笑容,伸手轻轻拉住王嘉遇的衣袖,道“他没怪我,他心里仍然记着我、想着我……而今我是要去了,要去见他了……”

吉普怡慢慢道“王公子,我求你两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王嘉遇道“伯母请说,只要办得到的,无不从命。”吉普怡道“第一件事,请你帮我葬在……葬在……葬在他的……他的身边。第二件……第二件……”她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见她不断伸手,吉逸然忙来握住了她的手,吉普怡将吉逸然的手轻轻放在了王嘉遇手心,微微一笑,垂头不动了,已停止了呼吸。

吉逸然伏在母亲身上大哭,王嘉遇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众人突然见她母亲惨遭杀害,均感恻然,只是于其中内情一无所知,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吉逸然忽然放下母亲尸身,拔剑而起,奔到大门前,举剑对着大门一阵乱砍,哭叫“你们害死了我爹爹,又害死了我妈妈,我……我恨死你们吉家人了!”王嘉遇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臂,低声道“二妹,他们果然狠毒!不过……不过终究还是你的外公。”

吉逸然一阵气苦,身子一晃,王嘉遇忙伸手挽住她的腰,却见她已昏了过去,大惊之下,忙叫“二妹!二妹!”

朱柏任道“不要紧,只是伤心过度。”取出一块艾绒,用火折点着了,在吉逸然鼻子下薰了片刻,吉逸然打了一个喷嚏,悠悠醒来,呆呆瞧着母亲尸身,一言不发。

王嘉遇十分担心,问道“二妹,你怎么了?”吉逸然只是不答。王嘉遇垂泪道“你跟我们去吧,吉祥堡是不能住了。”吉逸然呆呆的点了点头。王嘉遇抱起吉普怡的尸身,五人一起离开了吉祥堡。

王嘉遇走出数十步,回头一望,只见屋前广场上满地白米,都是刚才发米时候掉下来的,许多麻雀跳跃啄食,此时红日当空,浓荫遍地,吉祥堡却紧闭了大门,静悄悄没半点声息,屋内便如空无一人。

朱柏任叹了口气,对蒋礼圣道“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给咱们借宿的农家,叫他们连夜搬走,越远越好。”蒋礼圣接了银子,问道“做什么要他们连夜搬家?”朱柏任道“吉祥堡的人对咱们无可奈何,自然会迁怒别人,定然要去跟那家农民为难。那几个农民可有你师叔的本事?可破得了五花阵吗?”蒋礼圣猛然醒悟“那可破不了!”飞奔去了。

四人等他回来,绕小路离开了镇上,行了十多里,见路边有座破庙,朱柏任道“进去歇歇吧。”

走进庙中,在殿上坐了。朱柏任道“这位夫人的遗体怎么办?是就地安葬呢?还是进城入殓?”王嘉遇皱眉不语。朱柏任又道“如果到城里找灵柩入殓,她是因刀伤致死的,官府必然要来查问。”言下之意,就是就地安葬了。

吉逸然哭道“不成,妈妈说过的,她要跟爸爸葬在一起。”

朱柏任问道“令尊遗体葬在什么地方?”吉逸然也说不上来,望着王嘉遇。王嘉遇道“在咱们玉璧峰。”众人听了都感诧异。

王嘉遇又说“他父亲便是墨攻剑客孟大侠。”

朱柏任和孟兼非年纪相仿,但是孟兼非年少成名,朱柏任艺成出道之时,孟兼非的威名早已轰动武林。朱柏任一听之下,登时肃然动容,微一沉吟,道“我有个主意,姑娘莫怪。”吉逸然道“伯伯请说。”

朱柏任指着王嘉遇,拈须一笑“他是我师弟,你叫我老伯,我可不敢当,你也叫我师哥吧。”蒋礼圣不由得大急“这么一来,我岂不是要叫这个小妮子作师姑?”吉逸然望着王嘉遇一眼,便改了称呼“朱师哥的话,小妹自当遵从。”蒋礼圣暗暗叫苦“这小妮子居然真不客气的喊起师哥来啦。”

朱柏任道“令堂遗志要与令尊合葬,咱们总要完成她的这番遗愿才好。但不说此处到玉璧峰千里迢迢,灵柩难以运到,就算到了玉璧峰下,也运不上去?”吉逸然一脸茫然。王嘉遇道“玉璧峰险峻至极,若非轻功绝顶之人,万万上不去的,运灵柩上去是决计办不到的。”朱柏任道“另外有个法子,是将令尊的遗骨接下来重新安葬,不过令尊遗骨已经安居吉穴,再去惊动,似乎也不妥当。”

吉逸然见他说的在理,十分着急“那怎么办呢?”朱柏任道“我的意思是把令堂的遗体在这里火化了,然后将骨灰送上玉璧峰去安葬。”吉逸然虽然不愿意,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得含泪点头。

当下众人收集柴草,把吉普怡的尸体烧化了。吉逸然自幼在吉祥堡颇遭白眼,虽然吉俊男等几个表兄见她美貌,讨好于她,却也全是心存歹念,只有母亲一人才真心爱她,这时见至爱之人在火光中渐渐消失,不禁伏地大哭。

王嘉遇在破庙中找了一个瓦罐,等火熄尸销,将骨灰捡入罐中,拜了两拜,暗暗祷祝“伯母在天之灵尽管放心,小侄定将伯母骨灰送到玉璧峰绝顶,与孟大侠一处安葬,决不敢有负重托。”

朱柏任见此间事了,对王嘉遇道“我们要将黄金送到中原去,如今中原大战在即,鲁王爷派了许多人在浙赣一带联络,人多事繁,处处需要用钱,师弟你夺回黄金,功劳不小。”

吉逸然道“小妹不知这笔金子事关重大,要不是师哥和我大哥到来,可闯了大祸了。”蒋礼圣哼了一声。吉逸然素来不肯吃亏,又道“此后若不是师哥亲自护送,蒋师侄多半还会失守。”蒋礼圣急道“什……什么?你还想来抢?”

朱柏任眼睛一瞪,不许他再多言,道“师弟和吉姑娘如没什么事,大家同去中原如何?”吉逸然道“师哥,别再喊我吉姑娘啦,吉祥堡的人跟我仇深似海,我怎能再姓吉?我父亲姓孟,自此而后,我便叫孟逸然啦。”朱柏任微笑道“孟姑娘说的不错。”王嘉遇道“小弟想念师父,想先去南京拜见他老人家,大师哥以为如何?”朱柏任点头道“师父身边也是人手不足,他老人家也想念你得很,师弟,你初出茅庐,便在吉祥堡大显身手,今后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也盼你大吉大利。”王嘉遇肃然道“还请大师哥多多教诲。”

朱柏任笑道“我可不跟你来这一套,咱们就此别过。孟姑娘,你以后顺手牵羊之前,可得认明人家的招牌字号啊。”站起来一拱手,转头就走。蒋礼圣也跟小师叔告别,到孟逸然面前,很不情愿的喊了声“师姑,告辞。”孟逸然也不客气的道“师侄,保重。”

杨慧对王嘉遇道“嘉遇哥哥,你也多多保重。”王嘉遇点头道“见到杨婶婶时,说我很记挂她。”杨慧道“嗯嗯,妈妈也记挂着你呢。”行礼告别,上前赶上了朱柏任和蒋礼圣。

杨慧一面走,一面转头挥手,王嘉遇也不停挥手招呼,直到三人在山边转弯,不见了背影,这才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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