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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打……”
阿喾带着月月、满满、涂山塬沿着昏暗的地下走廊走去,远远听到嘈杂的呐喊声自地下斗兽场响起。
自玱玹即位,一统大荒,便严令禁止开设斗兽场,三界生灵享有同等的权利。但离戎族本就是靠赌博斗兽起家,根基深厚,与各大氏族之间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一次连根拔除,仅能徐徐图之,因此玱玹对离戎族假借赌场名义私设斗兽场的行为,只佯装不知。
阿喾四人戴着狗头面具,进入斗兽场,停在人群之后。
离戎族上古时的先祖是双头狗妖,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每个进入地下赌场的男人都必须要戴狗头面具,而女子则随意。因大家都没了脸,也就可以不要脸,一切均变得格外赤裸,香艳、刺激、又血腥。
斗兽场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不时传来妖兽的阵阵嘶吼。震耳欲聋的人语夹杂着铁链碰撞的声音。
人群情绪激昂,不停振臂高挥“打!”“打!”
月月打量四周,只觉斗兽场内乌烟瘴气,气氛异常压抑。
阿喾看着东张西望的月月,向她伸出手:“月月,你要是害怕,可以抓着哥哥的手臂。”
“嘻嘻,我不害怕,我只是没来过这里,一时觉得新奇而已。”月月调皮的摘下面具,甜甜笑道,一脸云淡风轻。
“不怕就好。”阿喾放下手,温柔一笑。
涂山塬凝蹙着墨色的长眉:“满满,你们怎会带月月来这里?这斗兽场哪是月月一个小姑娘家能来的地方?”
月月赶忙解释:“塬哥哥,不关喾哥哥和满满的事,是我央求他们带上我的。”
他们四人中,属涂山塬年龄最大,为人也最稳重。
涂山塬默然片刻,叹口气:“也罢,妹妹既想来看看,那就跟着我们四处逛逛即可,此地鱼龙混杂,你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定要仔细跟紧些,以免和我们走散。”涂山塬戴着面具,仍掩不住周身如兰的气质。
月月连连点头:“好!”
阿喾拿过月月手里的面具,仔细为她戴上:“面具还是戴着好,以免有心之人觊觎我妹妹。”
月月虽然只有十岁,却已初现倾城之姿。
“哈哈……谁要是敢打姐姐的主意,爹爹和舅舅非得扒了他的皮!”满满畅怀大笑。
“满满,你也就比月月晚出生半个时辰,更应把她当妹妹疼着才是。”涂山塬一本正经道。
满满撅嘴:“哪次打架不是我让着她?”
月月嗤笑出声:“明明就是打不过我,还狡辩!”
涂山塬笑看月月一眼,对满满说:“女子与男子的力量本就悬殊,作为君子,理应谦让,作为亲朋姊妹,亦更应时时存爱护之心。”
“兄长教训的极是,弟弟……谨遵兄长教诲。”满满故意作揖揶揄道。
涂山塬无奈轻笑一声。
阿喾牵上月月走在前面,满满、涂山塬紧随其后,四人穿过人群,走到斗兽场的观斗台。
斗兽场阴暗潮湿,仅有一缕氲着灰尘的光束从顶部投射而下,照亮了斗场中被铁链锁住的两头妖兽。
两头妖豺刚经过剧烈搏斗,身上都挂了彩,浓烈的血腥味直冲人的脑门。但两妖兽还没决出胜负,就被中场叫停。
“各位各位,且听在下说几句,”赌场管事站在兽场外围的高台举手示意,斗兽场瞬间安静下来,“在场的诸位可真是好运气,我们族长日前捕捉到一头鲛人,昨夜才运至此处,听闻鲛人泣泪成珠,生性凶残,极难捕捉,今日正好让他同这两只妖豺斗一斗,让大家一饱眼福。诸位可随意下注,赌一赌,看看到底是水妖势不可挡,还是山兽更技高一筹?”
“那我们刚押的注怎么办?还没决出胜负呢!”有人质疑。
“是啊!是啊!”“没错,我们的钱怎么办?”“对啊,我刚押了好几袋玉币呢?”
管事笑道:“大家别急,你们刚才押的钱,等会儿都悉数退给大家,现在你们只需重新下注即可。”
听到管事的保证,人群复而欢呼雀跃起来。
“可恶,竟敢捉我海中鲛人。”满满忿然作色,拳头紧握。
涂山塬抬手轻按满满肩膀:“满满,不可妄动!这里是离戎族的地盘,我们暂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你先带出来我们看看呀!不先瞧瞧,怎么下注?大伙儿说,是吧?”人群中有人起哄。人声顿时此起彼伏。
“是啊!”“没错!”“带来看看!”“快!”
“大家稍安勿躁,鲛人随后就到。不过这鲛人着实凶悍,我们已用禁锢术封住他周身灵力,让他仅凭一身蛮力和妖豺决斗。以防他冲撞到在座的各位贵客。”
“别废话了!快带上来给大伙儿瞧瞧吧!都说这海底鲛人的容貌如何娇美如何动人,管事的,你还不赶紧带上来给大伙儿开开眼?”有人打诨道,其余之人也跟着哄笑起来。吵嚷着让管事将鲛人带到兽场。
赌场管事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命人将一个冰晶做的箱子抬了进来。
冰晶做的水箱里,半倚着一个赤裸的鲛人,他的脖子被铁锁牢牢锁住,双手也被缚灵绳捆着。白皙的上身全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血肉翻飞,惨不忍睹。胸臂上散发着淡淡萤光的鱼鳞也尽数脱落,只余稀稀拉拉的几片。一看就知道已遭受过非人的待遇和折磨。鲛人下半身是一条泛着蓝白萤光的巨大鱼尾,层层叠叠,晶莹剔透,状若冰莲。不过鱼尾虽美,但此刻却仅能憋屈的蜷缩在水箱里,动弹不了半分。
男鲛人约莫刚成年,面庞略显稚嫩却长得极美,凝脂如玉,长睫似羽,宛若误入人间的精灵。蓝白相间的头发如海浪般随意铺洒而下,一双湛蓝的眼眸清透不染尘埃,如同晶润的琥珀,隐约间却透着森寒之意。
月月呆呆望着男鲛人,她知道鲛人生来容貌姣好,在海底亦遇到不少貌美的男鲛人,但美得如此惊艳的男鲛人,她却是头一次见,甚至一时忘记了呼吸……
月月扬了扬唇——这鲛人在海里的样子,一定很美很美……
奴隶主很懂人性的阴暗,知道鲛人面容姣好,定会为他们谋取更多的暴利,因而对他用刑时,刻意避开了他漂亮的鱼尾和脸。鲛人那张绝色的容颜与上身布满的伤痕对比,又无端生出几分柔弱的美感。
斗兽场众人惊讶于男鲛人的好颜色,一时呆愣,场内鸦雀无声。
半晌后,看客开始络绎不绝的下注。
“我押鲛人!”“我也押!”“我也押鲛人。”
观斗台上的“面具人”竟全都不约而同,纷纷把赌注押到鲛人身上,而管事在一旁早已笑的合不拢嘴。
单从鲛人外表看,其实并没有妖豺凶狠,连鱼尾都还未化成人形。他们之所以把赌注都押到胜算不大的鲛人身上,就是因为他的美。正是因鲛人看起来太过美好,才让他们忍不住想将他拉入淤泥,看着他被一点点摧毁,最后沦为和他们一样,甚至不如他们的普通之人。
有的东西,盛放时有多绚烂,衰败时就有多震撼。而美的东西越是被践踏蹂躏,就越能满足他们变态扭曲的恶欲。而此刻,他们利用面具作为遮羞布,光明正大的释放自己所有的龌龊和肮脏。
“二对一,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人群里,一道极其清甜的嗓音在污浊之声里突兀的响起。
众人回首探去,仅瞧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墨发高束,风姿婉约,似笑非笑的傲立在众人眼前。
管事冷嘲道:“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少女唇角一挑,如烈焰般的眼眸里尽是挑衅,她云淡风轻的穿过人群,走到最前端,嗤笑一声:“我偏不走,你们能奈我何?”
“来人,将她给我赶出去。”
两个戴狗头面具的打手应声穿过人群朝少女走去。
两个打手行至少女身后,二人的手刚碰到少女的后肩,少女的背后即刻迸发出红色的强大灵力,将两个打手震飞数步,连带着将围观之人压倒一片。
“胆敢在我离戎族地盘撒野,找死!”管事磨着牙,手一挥,又从四处涌出无数个戴着狗头面具的打手。
少女秀发飘逸,泰然自若,嘲讽道:“就凭你们,也想抓本小姐?”
打手从四面八方一跃而上。
少女不屑的扬唇,说时迟那时快,她倏忽闪身,浮至斗兽场正上空,打手猛的扑了空,脸上有些恼怒。而少女周身氤氲着火红的灵光,背后猛然张开的翅膀,犹如两团跳动的赤红火焰。
打手陡然止步在原地,心中有些许胆寒,这小姑娘竟是火凤!听闻火凤脾气素来阴晴不定,喜则光芒万丈,怒则赤地千里,要是她一不高兴,一把精火烧了他们斗兽场,他们还有什么命?
“还愣着干嘛,给我抓住她!”管事眼冒精光,厉声道。
管事看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是一只火凤,心中顿时激动万分。凤凰的凤丹乃上乘之品,若是抓住她,取凤丹修炼,那他的修为必能突飞猛进,说不定自己还能成为下任离戎氏的族长。反正是这不知好歹的火凤先来自己地盘闹事,就算失手打死,离戎族也不输理。
打手踌躇互看一眼,齐齐往火凤袭去。横竖也是死,如果不听从命令,只怕他们也活不到明日。还不如放手一搏。左右不过是个孩子,灵力能强大到哪去?
打手们持着长棍冲向火凤,火凤眸光一凛,唇角一勾,蓄积精火之力,却忽的被人护到了臂弯里,猛的收敛了火气。
耀眼的光柱之下,满满桃眸微眯,一身玄衣翻飞,俊美的面庞森冷如冰,他一手护着火凤,一手蓄起灵力,掌心之中的灵力仿若是汇聚了漫天的辰星,美得让人窒息。满满手一挥,灵力如流星极速向四周的打手袭去,几个打手还没来得及出声,便霎时消匿了踪迹。
火凤的眼眸,临摹着眼前少年俊美的侧颜,幽黑的瞳仁里,晕染着星光万千。
“两个兔崽子,找茬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到底有几两重!够不够给离戎犬灵塞牙缝!”管事眼神阴鸷,双手一挥,化气为灵,双头狗灵呲出獠牙,张着血盆大口,朝满满和火凤袭去。
“退后!”满满面不改色,微微侧眸朝火凤说道。
火凤竟然真的乖巧后退一步。等她反应过来,懊恼自己干嘛要听他的话时,颜面已然无法挽回,唯有纠结的站在一旁,定定瞧着眼前这个为自己出头的少年。
人群里,涂山塬正想上前帮忙,满满却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涂山塬一脸困惑,待看到满满身后眼眸晶亮的少女后,他顿时反应过来,无可奈何的扬唇一笑。这英雄……且让他去做吧!
阿喾知道满满妖力强大,吃不了亏,因此一脸淡定的背着双手,静立一旁,静观其变。
“噼里啪啦”、“叮铃哐啷”的几声后,“狗狗”们被满满的星辰之力震得四仰八叉,散了灵气。
一时间,昏暗的斗兽场宛若缀满了繁星,绚丽的场景让人忍不住看呆了去。
围观之人被摔来的“狗狗”们压倒,才如梦初醒,一时之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有的摔倒在地,身体被人踩踏,疼的嗷嗷直叫。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鲛人虽难见,但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管事眼看即将到嘴的鸭子被两个孩子搅飞,顿时火冒三丈,怒火中烧,他催动离戎一族的御灵符,又调来更多的犬灵加入战斗。
“不自量力。”满满一脸不屑,语气里尽是讥嘲。
而月月趁乱,已偷偷潜入斗兽场,打开关押奴隶的牢笼:“你们快逃吧。”
原本死气沉沉、面若死灰的奴隶,眼里陡然涌起一抹难掩的激动之色,简单道谢后,便纷纷拖着残破不堪的躯体往笼外奔逃而去。
铁笼之外,是他们曾经不屑一顾,但后来却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
而斗兽场的鲛人身上,被施了禁锢之术,任他如何挣扎都用不了灵力,解不开束缚。
月月快步走到鲛人身边,双手合腕,蓄积起如冰雪飞舞的唯美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鲛人身体。鲛人怔怔望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女,透如琉璃的眼眸漾起清波,而后他借助月月的灵力,蓄力一挣,破开了封印,亦震落了月月的狗狗面具。
鲛人怔怔凝睇着眼前华若桃李、清肌如玉的少女,顿觉天地黯然失色,仅余一朵菡萏之花在墨色之中徐徐绽放姿影。
管事看到有人偷偷放了鲛人,一时气急,召出更多打手。
打手从侧门鱼贯而入。
“走!”月月天生神力,此刻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将鲛人从水中“拔”出,拦腰抱起,便迎着鲛人惊愕的目光,不顾一切的往另一扇门跑去。
阿喾盯着月月抱着鲛人消失在斗兽场门口的身影,眉头突突直跳,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喟然道——唉……我的傻妹妹啊……
阿喾手一勾,一个暗卫便领命而去,将追在月月身后的打手清理得干干净净。
满满还在和“狗狗”们周旋,站在观斗台的火凤只顾看满满打架,却没注意到一只”狗狗”想偷袭,正慢慢靠近她的身边。
阴险的“狗狗”倏忽之间直冲而去。满满眸光一沉,身形一闪便挡到了火凤身侧,护住了火凤,而他的后背也遭恶狗狠狠咬了一口,顿时痛得满满闷哼一声。
“嘭”满满背后的恶狗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顷刻间击散。
涂山塬青丝翻飞,张开双臂,守护在满满面前,九条雪白的狐尾在满室星辰之下轻盈摇曳。
涂山塬又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一波双头狗之后,猛的收敛了狐尾,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跃至满满身边。
“满满,你怎么样?”涂山塬抬手用灵力为满满治疗。
满满唇角一勾,半笑不笑:“死不了。”
“来人!抓住他们,我重重有赏!”
“放肆!”一道气势雄浑的声音响起,震得管事及打手们脚步一顿。
阿喾摘掉面具,眼神冷冽的盯着赌场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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